凌晨三点的楚家大宅，只有走廊里的祖父钟在不知疲倦地滴答作响。楚瑶刚从电梯井回来，正对着电脑破解沈墨给的U盘，屏幕的蓝光映在她脸上，像蒙了层薄冰。肩膀上的擦伤还在隐隐作痛，她往伤口上涂碘伏时，动作顿了顿——药瓶的标签是法文，和楚玥床头柜上那瓶安眠药一模一样。
“咔哒。”
房门被轻轻推开，一道白影滑了进来。楚瑶猛地回头，手里的碘伏瓶差点掉在地上。楚玥穿着林雅生前最喜欢的真丝睡裙，长发披散着，裙摆扫过地毯，没发出一点声音。她的脸上没化妆，平日里精致的眉眼此刻显得有些空洞，像尊没有灵魂的瓷娃娃。
“姐姐。”楚玥的声音突然变了，尖细得像孩童的哭喊，她光着脚跑到床边，冰凉的脚趾碰到楚瑶的脚踝，“你带我找妈妈好不好？妈妈说只要我乖乖练钢琴，她就会从国外回来……”
楚瑶的后背瞬间爬满冷汗。她想起李秀莲偷偷塞给她的心理诊断书——楚玥的第二人格形成于十岁那年，总以为自己是三岁的孩子，还在等“出国”的妈妈回家。而周丽为了掩盖，对外宣称楚玥有严重的洁癖，从不碰别人的东西，更不会在深夜乱跑。
“玥玥，你认错人了。”楚瑶尽量让声音放柔，慢慢往后挪，拉开距离，“妈妈在很远的地方，她看着我们呢。”
楚玥突然咯咯笑起来，笑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像指甲刮过玻璃。“你骗我！”她猛地扑过来抓住楚瑶的胳膊，指甲深深掐进肉里，“妈妈被关在地下室！周丽每天都用针扎她的手，不让她弹钢琴！”
楚瑶倒抽一口冷气，试图掰开她的手，却被她抓得更紧。“你看！”楚玥指着梳妆镜，镜片里映出两个纠缠的人影，“妈妈就在镜子里哭！她的手在流血！”
楚瑶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镜子里只有自己苍白的脸和楚玥扭曲的表情。可楚玥却对着镜子说话，时而用稚嫩的声音撒娇：“妈妈我听话，你别不理我”，时而用尖利的嗓音嘶吼：“周丽是坏人！我要杀了她！”，最后突然抓起桌上的口红，在镜面上疯狂涂抹。
“救命……救命……”
她写下两个歪歪扭扭的字，却有着截然不同的笔迹。一个笔画圆润，像孩童涂鸦，尾端还画了个小爱心；一个笔画凌厉，墨色深重，几乎要把玻璃戳破。写完后，楚玥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突然松开楚瑶，抱着头蹲在地上，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水……我要水……”她用正常的声音说，额头上布满冷汗，眼神恢复了平日的惊恐和脆弱，“瑶瑶？我怎么会在这里？我不是在自己房间吗？”
楚瑶看着她，突然明白过来——楚玥的人格正在快速切换，那个知道“地下室”和“针扎”的人格，恐怕藏着周丽最不想让人知道的秘密。“你做了噩梦，”她走过去扶她，声音尽量平静，“梦游到我这里来了。”
楚玥被扶起来时，脚步虚浮得像踩在棉花上。她看着镜面上的“救命”，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捂住眼睛不敢再看。“不是我写的……不是我……”她喃喃自语，被楚瑶扶到门口时，突然抓住门框，“瑶瑶，别相信周丽，她给我吃的药……”
话没说完，走廊里传来周丽的脚步声。楚玥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像被施了定身咒，等周丽走到门口时，她己经恢复了平日的优雅，甚至对着镜子理了理睡裙的领口。
“玥玥怎么在这里？”周丽穿着丝绒睡衣，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眼神却像淬了冰，“是不是又做噩梦了？”
“我来看看妹妹睡了没，”楚玥的声音温柔得像水，还带着点刚睡醒的慵懒，“她刚回来，怕她不习惯。”她侧身让周丽进来，手指在身后悄悄将楚瑶的床头柜往里推了推。
周丽的目光扫过镜面上的“救命”，脸色微变，随即又扬起笑容，拿起卸妆棉慢条斯理地擦拭：“瑶瑶刚出院，需要静养，玥玥你以后别半夜过来打扰她。”她说话时，指甲盖刮过镜面上的字迹，发出刺耳的声响。
“知道了妈妈。”楚玥低着头，长长的睫毛遮住眼底的情绪。
两人离开后，楚瑶走到床头柜前，刚才被楚玥推过的地方留着道浅浅的痕迹。她蹲下身，手指在床底摸索，果然摸到个药瓶。标签上写着“喹硫平”，是治疗精神分裂症的强效药，生产日期印着“3月16日”——正是林雅的忌日。
瓶身的标签被人撕掉过，残留的胶痕上能看到“住院”的字样。楚瑶拧开瓶盖，里面的药片少了大半，药瓶底部还粘着张小小的便利贴，上面用铅笔写着：“她知道地下室的位置，不能让她醒过来。”字迹潦草，和周丽平日里工整的笔记截然不同，倒像是……男人的笔迹。
窗外的月光透过纱帘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楚瑶握着药瓶，突然想起楚玥刚才没说完的话——“她给我吃的药……”，难道周丽给楚玥吃的，根本不是治疗精神分裂的药？
她走到镜子前，看着被擦得模糊的“救命”，突然用指甲刮开残留的口红，发现玻璃上还刻着个小小的“7”。这个数字像道闪电劈进脑海——楚瑶在周丽的腕表内侧见过同样的刻痕，当时只觉得奇怪，现在想来，恐怕和林雅的死脱不了干系。
床头柜的抽屉突然发出轻微的响动，楚瑶猛地拉开——里面的安眠药瓶倒了，药片滚出来，其中一片上沾着根长发，不是她的，也不是楚玥的，而是染成栗色的卷发，和周丽的发色一模一样。
楚瑶将药片塞回瓶里，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她知道，楚玥的药里被动了手脚，而那个藏在镜面上的“7”，很可能就是打开真相的钥匙。只是她还没意识到，此刻床底的阴影里，楚玥不小心掉落的发夹正在月光下闪着微光，夹着的几根头发里，有一根泛着极淡的金色——那是楚氏化工特有的染料，只用于标记危险废料的运输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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