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瑶的指尖还残留着沈墨腰间皮革的冷硬触感，掌心那枚微型存储器像块发烫的烙铁。探戈舞曲的尾音在水晶灯折射的流光里消散时，她正借着整理手套的动作确认存储器是否稳妥。
楚玥穿着一身烈焰红裙走来。她脸上的威尼斯面具是鎏金与黑纱的组合，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紧绷的下颌和涂着正红色口红的唇。与董事会上那个颤抖着折断钢笔的女人判若两人，此刻她每一步都踩在钢琴前奏的间隙里，高跟鞋敲击大理石地面的声响，像在为这场假面舞会敲起丧钟。
“姐姐，”楚玥在楚瑶面前站定，声音透过面具传出，带着一种刻意压低的沙哑，“父亲在世时，每年周年庆都要我们共饮一杯香槟。”她身后跟着的侍应生端着银质托盘，两只水晶杯里盛着泛着细密泡沫的琥珀色液体，杯脚在灯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楚瑶一眼就认出，那正是刻着“S&L”缩写的杯子。
楚瑶的目光落在楚玥的手上。她戴着露指黑丝手套，指尖涂着与唇色一致的红甲油，但右手无名指的指甲边缘泛着不正常的白，仿佛刚接触过什么粉末状的东西。“妹妹有心了，”楚瑶微微侧身，避开托盘递来的方向，“只是我对酒精过敏，怕是要辜负你的好意。”
“过敏？”楚玥轻笑一声，面具下的视线扫过楚瑶紧握的手套，“姐姐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娇弱了？当年在父亲书房偷喝威士忌，被发现时可是面不改色呢。”她突然抬手，指尖看似无意地拂过其中一只酒杯的杯沿，“就当陪我喝一口，权当庆祝楚氏渡过难关。”
楚瑶注意到，当楚玥的指甲划过杯沿时，有极细的白色粉末簌簌落入酒液，瞬间融化不见。她心头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既然妹妹这么说，我倒是想起包里有抗过敏药，等我去取来就陪你喝。”说着便要转身，却被楚玥伸手拦住。
“不必麻烦了。”楚玥端起那杯被动过手脚的香槟，递到楚瑶面前，“姐姐要是信不过我，这杯我先替你尝尝？”她的眼神透过面具的镂空处射出来，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执拗。楚瑶盯着那杯酒，忽然注意到楚玥另一只手悄悄在背后做了个手势——那是她们小时候约定的“危险”信号，只有彼此能看懂。
就在这时，宴会厅角落的鎏金梳妆台传来一阵骚动，几个名媛正围着镜子补妆。楚瑶灵机一动，伸手接过酒杯：“妹妹都这么说了，我自然信你。不过喝之前，我得去补补口红，免得沾在杯子上不好看。”她故意将动作放慢，转身走向梳妆台时，用眼角余光扫过镜面。
镜子里清晰地映出楚玥的动作——她趁着众人注意力都在楚瑶身上，迅速端起另一杯原本给她准备的香槟，仰头喝了一大口。杯沿上还残留着楚玥指尖的白色粉末，随着吞咽的动作滑入她的喉咙。楚瑶的心脏猛地一缩，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原来如此，楚玥根本不是要杀她，而是在用这种方式传递危险，甚至不惜以身试险。
“姐姐怎么这么慢？”楚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楚瑶转过身，对着镜子理了理鬓发，将那杯被动过手脚的香槟放在梳妆台上，拿起自己的口红：“马上就好。对了妹妹，你今天的口红颜色真好看，是什么牌子？”
楚玥的声音顿了顿，似乎没想到她会问这个：“忘了，助理准备的。”
“是吗？”楚瑶对着镜子涂上口红，镜面反射中，她看见楚玥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像是在压抑什么，“我看你刚才喝得急，脸都红了，是不是香槟太烈了？”
“可能吧。”楚玥的声音开始发飘，“姐姐快些，乐队要开始演奏下一首了。”
楚瑶放下口红，转身时顺手将那杯酒倒进了梳妆台旁的花瓶里，然后拿起空酒杯走回楚玥身边：“好了，我们干杯。”她做出喝酒的样子，将空酒杯贴在唇边，而楚玥己经将自己那杯喝得见了底，正用手帕捂着嘴轻咳。
“姐姐果然守信。”楚玥的眼神开始涣散，面具下的脸似乎在发烫，“我……我去趟洗手间。”她转身时脚步踉跄了一下，扶住侍应生的胳膊才站稳。楚瑶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握紧了藏在手套里的存储器，掌心的冷汗几乎要将它浸透。
十分钟后，宴会厅中央的乐队突然切换了曲风，激昂的华尔兹取代了舒缓的圆舞曲。宾客们纷纷起身跳舞，舞池里人影交错，面具碰撞的声音此起彼伏。楚瑶正靠在露台栏杆上，试图理清头绪，突然听到一阵尖锐的笑声划破音乐。
她猛地回头，只见楚玥站在舞池中央，红裙在旋转中像一朵盛开的罂粟花。她己经摘了面具，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眼神空洞却又带着狂喜，正指着周围的宾客大笑：“你们看啊，一群戴着面具的小丑！以为穿上华服就是贵族了？你们手里的股份，口袋里的秘密，不都是偷来的吗？”
宾客们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惊得停下舞步，交头接耳。财务总监张诚脸色骤变，悄悄向保安使了个眼色。楚玥却像是没看见，继续大笑着转圈：“周丽……周丽你看啊，我做到了！我把楚氏变成了你的屠宰场！哈哈哈……”她的笑声突然变成哭喊，“妈，你为什么不来看我？我好怕……”
楚瑶的心沉到了谷底。楚玥喝下去的药物显然开始发作了，而且效果比预想中更猛烈。她正要上前，却被沈墨从侧面拉住。他不知何时出现在露台，面具己经摘下，脸上带着急色：“别过去，这是陷阱。他们就是想让楚玥失控，坐实她精神失常的罪名，顺理成章地夺权。”
“那怎么办？”楚瑶看着舞池里语无伦次的楚玥，声音发颤，“她是故意喝那杯酒的，她在帮我。”
沈墨的目光扫过人群中几个神色紧张的面孔：“张诚己经在叫医生了，他们想把楚玥强行带走。我们得想办法分散注意力，至少不能让她被他们控制。”他顿了顿，从口袋里掏出一枚小巧的遥控器，“看到舞台上方的吊灯了吗？我早就做了手脚。”
楚瑶点头，看着沈墨按下遥控器。下一秒，舞台中央的巨型水晶灯突然闪烁了几下，迸出一串火花，然后彻底熄灭。宴会厅瞬间陷入黑暗，尖叫声西起。混乱中，楚瑶听见沈墨在耳边说：“去更衣室，那里有你母亲留下的东西。我去引开他们，记住，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出来。”
黑暗里，有人抓住了楚瑶的手，将一样冰冷的东西塞进她掌心——是那把她从沈墨腰间摸来的备用手枪。“保护好自己。”沈墨的声音消失在人群的骚动中，楚瑶握紧枪，借着应急灯微弱的光线，朝着通往更衣室的走廊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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