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的余波在山谷间回荡，碎石和尘土如雨点般砸落在周卫国身上。他仰面躺在岩缝里，左臂的断口被尖锐的岩石割得血肉模糊，腹部的贯穿伤汨汨冒着血泡。手榴弹的弹片嵌在右腿，但奇怪的是，他己经感觉不到疼痛。
一只山雀落在附近的松枝上，歪着头打量这个满身是血的人类。周卫国的视线逐渐模糊，耳畔却响起妹妹的声音："继续走..."
"周队长！"
沙哑的呼喊由远及近。张大山拖着烧伤的腿爬过碎石堆，身后跟着三个游击队员。他们扒开压在周卫国身上的浮土，烧伤汉子的手指在探他颈动脉时不住颤抖。
"还活着！快！"
粗糙的担架是用树枝和绑腿临时扎成的。周卫国被抬上去时，一块弹片从肋间掉出来，在木板上弹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声响。小战士捡起还带着体温的金属碎片，小心翼翼地揣进兜里。
秘密通道隐藏在瀑布后面。冰凉的水雾拍打在周卫国脸上，让他短暂地清醒了一瞬。他看见岩壁上刻着五角星标记，旁边是密密麻麻的划痕——每条都代表一次日军扫荡，一次生死突围。
"坚持住..."张大山的声音时远时近，"李政委在等您..."
黑暗如潮水般涌来。周卫国梦见自己回到了南京城墙，教导总队的弟兄们一个接一个从他身边跑过，每个人都回头喊他"教官"。妹妹穿着女中校服站在城门下，手里捧着热气腾腾的烤红薯...
"...失血过多...需要立即..."
"...没有麻药了..."
"...按住他的腿！"
剧痛将周卫国拽回现实。他发现自己躺在简陋的手术台上，头顶是用油布遮住的岩洞穹顶。穿灰布军装的女医生正在给他的伤口清创，镊子夹出弹片时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醒了？"女医生额头上全是汗珠，"别动，还剩最后一块。"
周卫国咬住皮带，看着女医生从自己腹部取出一枚变形的子弹。铜十字架从领口滑出来，在煤油灯下泛着暗红色的光。
"李政委呢？"他的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
"在这里。"
岩洞阴影里走出个精瘦的中年人，脸上的皱纹深如刀刻，腰间别着一把没有刀鞘的鬼头刀。他递给周卫国一个搪瓷缸子，里面是混着草药的热水。
"你救了二十七名孩子，"李政委坐在手术台边，"高桥联队正在全山搜捕，但我们有办法送你去太行山。"
周卫国摇头，动作牵动伤口，血又渗了出来："我不走。"
"这是命令！"李政委突然提高音量，又迅速压低，"总部需要你的作战经验，不能折在这里。"
女医生缝完最后一针，剪断线头时轻声道："他至少需要静养两周。"
"没有两周了。"李政委展开地图，上面标注着日军兵力分布，"高桥明天要处决三十名村民，逼我们现身。"
周卫国挣扎着坐起来，腹部的缝线崩开两针。他指向地图上的一处山谷："这里...适合打伏击..."
"就我们这十几号人？"李政委苦笑，"子弹都不够每人五发。"
铜十字架在煤油灯下微微晃动。周卫国想起阿碧在济南医院的最后时刻，想起妹妹坠崖前说的话。他慢慢攥紧十字架，金属边缘刺入掌心，带来尖锐的痛感。
"有办法。"
黎明前的军事会议持续了不到十分钟。当李政委听到周卫国的计划时，鬼头刀差点掉在地上："你疯了？那等于自杀！"
"不是自杀。"周卫国用独臂给三八式步枪上子弹，"是调虎离山。"
山洞外传来鸟叫声。张大山拖着伤腿进来，手里捧着个木盒："教官，你要的东西。"
盒子里是从日军尸体上搜集的十二枚手雷，两盒火柴，还有半罐煤油。周卫国检查着这些简陋的装备，仿佛在清点最精良的武器。女医生默默递来一卷绷带，上面浸着某种褐色药膏。
"止血的，"她避开周卫国的目光，"能撑西小时。"
李政委最终妥协了。他派最机灵的小战士去村里报信，自己则带人准备伏击阵地。周卫国坐在洞口磨刀，缺了口的刺刀在磨石上发出有节奏的声响。
"教官..."张大山欲言又止。
周卫国抬头。晨光透过水雾照进山洞，在烧伤汉子变形的脸上投下斑驳光影。他想起南京保卫战时，炊事班长老刘也是这样看着他，然后转身冲向了日军坦克。
"说。"
"带上我吧。"张大山拍了拍假腿，"还能开枪。"
周卫国摇头。他将磨好的刺刀插进腰带，起身时伤口又开始流血，但站姿依然笔首："你的任务是保护村民。"
山间的晨雾渐渐散去。周卫国沿着采药人的小路独自前行，铜十字架贴着胸口，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半山腰处有个废弃的炭窑，里面藏着他需要的最后一样东西——从坠毁日军飞机上拆下的无线电发报机。
调试频率花了二十分钟。当周卫国按下发送键时，电波载着明码讯号穿透云层：
"高桥联队长：我在鬼见愁等你。周卫国。"
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时，日军营地炸开了锅。卡车和装甲车轰鸣着集结，骑兵扬起漫天尘土。周卫国趴在山脊的观察点，望远镜里清晰可见高桥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
"来吧..."他轻声说，手指拂过铜十字架上的弹痕。
正午时分，日军先头部队进入鬼见愁峡谷。周卫国看着他们小心翼翼的样子，嘴角浮起冷笑。这些在南京城里耀武扬威的刽子手，此刻却害怕一个残缺的中国军人。
第一声爆炸来自峡谷入口。预先埋设的诡雷将两辆边三轮摩托掀上半空，燃烧的汽油引燃了干燥的灌木。日军顿时乱作一团，机枪漫无目的地扫射两侧崖壁。
周卫国等的就是这一刻。他拉燃煤油浸泡的布条，将燃烧瓶扔向峡谷中段的油桶堆。冲天烈焰瞬间封锁了日军退路，浓烟遮蔽了狙击手的视线。
"八嘎！在那里！"
子弹呼啸着飞来，打在周卫国藏身的岩石上迸出火星。他拖着伤腿转移阵地，每走一步都在地上留下血脚印。第二波日军己经绕到侧翼，三八大盖的子弹追着他的脚跟。
"砰！"
精准的点射撂倒领头的日军军曹。周卫国靠在松树后换弹夹，发现只剩最后五发子弹。他望向峡谷——高桥的指挥车被火墙阻隔，但工兵己经开始灭火。
时间不多了。
第三个燃烧瓶在日军工兵群中炸开。惨叫声中，周卫国跃向新的掩体，却被一发子弹击中右肩。他滚进浅沟，用牙齿配合左手给步枪上弹，动作因失血而变得笨拙。
"周卫国！"高桥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来，"投降吧！我保证给你武士的待遇！"
回答他的是一发子弹，精准打碎了扩音器。周卫国知道自己的位置己经暴露，索性站起来连续射击，每声枪响都伴随着一名日军倒地。
最后一发子弹打空时，三名日军士兵从背后扑上来。周卫国用枪托砸碎第一个的喉结，刺刀捅进第二个的腹部，却被第三个死死抱住伤腿。剧痛让他的视线一片血红，但手指依然摸向了腰间的手雷。
"为了南京——"
爆炸声震碎了山谷的寂静。高桥站在指挥车旁，看着硝烟从崖壁上升起，脸色阴晴不定。他刚要下令搜山，通讯兵却慌张跑来：
"报告！虎头山村民暴动，守备队请求支援！"
远处的山林里，李政委的鬼头刀划出银色弧线。三十名村民在游击队员带领下冲出战俘营，张大山拖着假腿架起机枪，子弹精准点名日军哨兵。小女孩被救出时，手里还攥着从日军尸体上摸来的手榴弹。
夕阳西下时，战斗结束了。高桥联队丢下十七具尸体仓皇撤退，而虎头山游击队成功救出所有村民。李政委站在鬼见愁峡谷入口，望着崖壁上那处被炸塌的岩壁，缓缓举起右手敬礼。
"教官..."张大山跪在地上，烧伤的脸扭曲着。小战士从他兜里掏出那块弹片，轻轻放在岩石上。
夜风掠过山谷，卷起硝烟和松香。在谁也看不见的岩缝深处，一枚铜十字架静静躺着，金属表面反射着最后一缕夕阳，像永不熄灭的火种。
雪豹之魂：穿越烽火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雪豹之魂：穿越烽火最新章节随便看！(http://www.220book.com/book/V5HJ/)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