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雪初融的虎头山泛着湿漉漉的褐灰色,周卫国拄着青铜拐杖立于主峰,假肢深插入尚未完全解冻的泥土。山风掠过他满是伤疤的面庞,带来远方硝烟与新生草木混合的气息。铜十字架在晨光中泛着暗红光泽,像是凝结的血与火。
"教官!"陈石头沿着陡峭的山路奔来,手里攥着份沾满泥点的情报,"宫本的残部投靠了驻济南的旅团长坂本,正在集结重兵!"
周卫国接过纸条,目光扫过那些狰狞的数字:两个满编联队、装甲车中队、甚至还有化学部队。他的指尖无意识地着铜十字架上的弹痕,那是在南京突围时留下的第一道伤。
"通知各村,按三号预案转移。"他的声音平静得像在讨论春播,"让老人孩子进战国墓道。"
转移工作从正午开始。周卫国亲自在最后压阵,青铜假肢在碎石路上拖出深深的划痕。有个裹小脚的老太太死活不肯离开祖屋,他二话不说将老人背起,断肢处的剧痛让他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哇啊,"老太太突然摸他脸上的伤,"疼不?"
周卫国怔了怔。自南京陷落以来,这是第一次有人问他疼不疼。铜十字架突然发烫,烫得心口发酸。
深夜的作战会议在古墓耳室进行。油灯映着二十八张坚毅的脸庞,新打造的青铜兵器在壁上投出狰狞剪影。周卫国用刺刀在地上划出防御图:"坂本要的是青铜秘密,会主攻墓穴入口。"
"炸药不够,"张大山检查着最后的库存,"只够炸塌主通道。"
"够用了。"周卫国的刀尖点向侧壁某处战国铭文,"这里,有个排水道首通地下河。"
计划在鸡鸣前敲定。当第一缕曙光染红天际时,日军炮火准时覆盖了山头。周卫国趴在观测点,望远镜里出现令人窒息的一幕——坂本竟然驱赶着数百百姓走在阵前!
"畜生!"李政委的鬼头刀劈进岩壁。
更糟糕的事情发生了。化学部队在炮火掩护下释放烟幕,淡黄色气体顺着山势蔓延,所到之处草木枯黄。百姓们惊恐后退,反而冲乱了日军阵型。
"是佯攻!"周卫国突然醒悟,"主力在挖地道!"
果然,墓穴深处传来沉闷的敲击声。日军工兵正从侧面掘进,离储藏青铜器的墓室仅隔数米!周卫国令人往掘进处灌注溪水,自己带着最后三枚"豹雨"弹潜入水道。
水下的搏斗寂静而惨烈。日军潜水员戴着简陋的呼吸器,匕首在幽暗的水中划过致命银光。周卫国的青铜假肢成了重锤,每次挥动都带起混浊的血雾。当最后个敌人停止挣扎时,他的肺部像要炸开般剧痛。
安置好炸药返回时,出口己被日军控制。坂本亲自站在水潭边,军刀指着水面的气泡:"周桑,我知道你能听见。交出青铜秘方,这些百姓都能活。"
周卫国潜在水下,铜十字架疯狂发烫。他看见岸上百姓惊恐的脸,看见林秀被反绑的双手,看见陈石头嘴角的血痕。青铜假肢突然自主震动,内壁浮现出从未见过的星图——
那是母亲怀表最深层的秘密!
爆炸比预想更惊人。当周卫国拉响引信时,整个水潭变成巨大的反应釜。青铜粉末与特殊水质产生剧烈反应,蓝绿色光柱冲天而起,所有电子设备瞬间失灵。
混乱中游击队发起反攻。百姓们用牙齿咬断绳索,农具成了武器。周卫国拖着重伤爬上岸,青铜假肢因过载开始崩解,碎片像流星般西溅。
"为了南京!"他捡起坂本的军刀,劈向最后一个抵抗的军官。
黄昏时分,战场渐渐沉寂。周卫国靠在烧焦的松树下,看着队员们抢救伤员。铜十字架突然"咔"地裂开,露出微型胶卷——竟是母亲年轻时的研究笔记!
林秀包扎他伤口时突然惊呼:"教官...你的腿!"
青铜假肢的断裂处,骨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再生。周卫国想起笔记上的德文标注:"...生物青铜共生体,激活需极端情绪能量..."
坂本的临终狂笑突然在耳边回响:"你赢了...但看看东面!"
望远镜里,更多的日军正在集结。周卫国默默卷起笔记,将胶卷塞进陈石头手中:"带所有人从排水道走。"
"您呢?"
他望向峰顶的纪念碑,青铜假肢彻底碎裂,露出新生的血肉:"我去给坂本送个终。"
当游击队撤入地下河时,周卫国正攀向主峰。他的双腿还很脆弱,每次发力都渗出血珠。在纪念碑前,他砸碎所有剩余青铜器,粉末随风飘向日军阵营。
最后的广播通过缴获的电台传出:"坂本旅团长,虎头山给你备了份大礼——"
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中,整座山峰缓缓下沉。青铜粉末引发的链式反应将日军吞没,而周卫国站在崩塌的峰顶,铜十字架在烈焰中熔进心口。
三个月后,虎头山长出了奇异的青铜色草木。百姓们传说,每当月圆之夜,就能看见个独臂身影在巡视山峦,伤口处散发着星图般的微光。
陈石头在林间立了块无字碑,碑下埋着半截青铜拐杖。来年春天,碑旁长出了参天青松,树皮上的纹路像极了一句德文:
"Unsterblich ist nur der Opfermut"
(唯有牺牲永垂不朽)
当根据地的孩子们在松下读书时,总有个声音在风中说:"继续走。"
那声音带着南京的口音,带着青铜的回响,带着所有未能说完的嘱托,在山川间荡出永不消散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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