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斌的吼声撞在树干上，惊起几片枯叶。阴云刚掠过月尖，林子里暗得像泼了墨，他胳膊上的伤口还在渗血，骨刃划开的皮肉翻卷着，黑气顺着血痕往骨头缝里钻，痒得像有蛆虫在啃。
王胖子从老槐树后滚出来，的身子撞得树干嗡嗡响，手里还攥着半块啃得缺角的锅盔：“可算逮着你了沈小子！老道前会儿还在这儿咒你纯阳血招邪，转头就说去寻什么‘镇煞木’，让我在这儿给你望风——你这伤是被那黑袍人的骨刃划的？”他突然咋咋呼呼往后缩了缩，“他娘的，这黑气都快钻进你心口了！”
沈砚斌反手揪住他后领往村子拽，短刀在鞘里撞出急响：“别管镇煞木了！黑袍人去屠村了！老道再不来，等会儿就得给全村人收尸！”
“啥？”王胖子嘴里的锅盔“啪嗒”掉在泥里，肥脸瞬间涨成猪肝色，摸出后腰的工兵铲就往地上砸，“这帮狗娘养的敢来这套？老子早看他们不顺眼了！”铁铲齿刮着碎石冒火星，“老道临走前留了话，说听见西边林子有‘鬼拍肩’，就让我往东南跑，说那儿有他布的七星阵……”
话音刚落，后颈突然贴上一片湿冷，像有人吐了口带血的唾沫。
王胖子的脖子僵得像块冻肉，冷汗顺着肥脸往下淌：“沈……沈小子，你刚拍我了？”
沈砚斌头皮一炸，余光瞥见他后颈垂着几缕黑发，发丝黏腻发亮，根梢正从老榆树的树洞里钻出来——树洞深处，两个黑洞洞的窟窿正对着他们，窟窿里淌着粘稠的黑液，滴在树根下积成小小的水洼。
“我操！”王胖子嗷一嗓子蹦起来，工兵铲反手拍向树洞，“老道你个龟孙！说的鬼拍肩就是这玩意儿？！”
铁铲拍在树洞里，发出闷响，像打在泡烂的腐肉上。那几缕黑发突然暴涨，瞬间缠上王胖子的手腕，冰寒顺着胳膊往上爬，冻得他骨头缝里咯吱响。
“是煞阵的怨魂！”沈砚斌抽刀砍向黑发，刀刃撞上发丝时迸出火星，“老道的七星阵在哪儿？！”
“在……在村头老井！”王胖子疼得首咧嘴，另一只手去掰黑发，却发现那玩意儿滑腻得像蛇信子，“他说那井里有龙气，能镇邪祟……”
话没说完，林子里突然卷起黑风，树后草里钻出无数黑影，有缺胳膊少腿的，有肚子破开个大洞的，黑乎乎的内脏拖在地上，在腐叶里拖出黏腻的痕迹。它们绕着沈砚斌打转，却首往王胖子身边凑，像是被他身上的油气勾着。
“你他娘的是不是揣红烧肉了？”沈砚斌往他怀里塞符纸——那是苏曼娘画的，此刻泛着淡蓝微光，暂时逼退怨魂。
“老子揣的是锅盔！”王胖子快哭了，手腕上的黑发己勒出红痕，“老道还说我这叫‘福相’，邪祟不敢近身……全是骗人的！”
就在这时，西边传来铜铃脆响，“叮铃”一声穿透黑风。围上来的怨魂像被烫着似的往后缩，树洞里的黑发也松了几分。
“是老道的三清铃！”王胖子眼睛发亮，“他在西边！”
沈砚斌却盯着地上的血痕皱眉：“不对，黑袍人去的是村子，他往西边跑什么？”
西边又传来老道的吆喝，刻意扯着嗓子：“孽障！贫道在此，还不束手就擒！”紧接着是法器碰撞声，夹杂着凄厉的尖叫，像有什么东西被劈开了。
“他在引开怨魂！”沈砚斌拽着王胖子往东南冲，“快去老井！他撑不了多久！”
王胖子这才反应过来，也顾不上手腕的疼，跟着在林子里狂奔。身后的怨魂被铜铃声引着往西追，却仍有几个眼冒红光的缀着，像盯着猎物的狼。
快到村头时，沈砚斌猛地刹住脚。村口老槐树下站着个黑袍人，背对着他们，正往井里倒黑糊糊的东西，像是血混着泥，滴滴答答落在井台边，腐蚀出细小的坑。
“是独眼！”沈砚斌压着嗓子，短刀在手里转了半圈，“他没去屠村？”
王胖子眯眼瞅了瞅，突然倒抽冷气：“他在倒尸油！是养煞罐里的玩意儿！”
独眼似乎听见了动静，慢慢转过身。他肩膀还在淌黑血，脸上却挂着诡异的笑，手里拎着个空陶罐：“等你们好久了。老道去西边引怨魂？真是蠢得可怜，那些玩意儿本就是给凶煞大人准备的养料。”
他指了指井口：“这井里的龙气，早被我用百具死婴的血冲散了。现在倒点尸油，正好让它变成凶煞大人的‘泉眼’……”
话没说完，井口突然冒起黑泡，“咕嘟咕嘟”像煮着烂肉，一股腥臭味涌上来，比林子里的尸臭烈百倍。沈砚斌看见井水在变黑，水面漂着无数白虫，细得像线，正疯狂扭动。
“不好！他要让凶煞从井里出来！”沈砚斌刚要冲，就听见王胖子惨叫——刚才缀着的怨魂追上来了，一个缺了半边脸的怨魂正死死咬着他的脚踝，牙床里淌着黑液。
“沈小子！别管我！”王胖子用工兵铲往脚踝上拍，铁铲竟被怨魂吸住了，“老道说七星阵是假的！真阵眼在……”
他的话被一声咆哮掐断。井口突然炸开，黑色水柱冲天而起，裹着个庞大的身影，覆盖黑鳞的巨爪拍向独眼，却被他灵活躲开。
“凶煞出来了！”独眼狞笑着后退，“现在，轮到你们当祭品了！”
沈砚斌望着从井里爬出来的庞然大物，又看了看被怨魂缠住的王胖子，手腕上那几缕苏曼娘留下的黑发突然发烫，像有火在烧。
西边的铜铃声，突然停了。
沈砚斌的心猛地沉下去，像坠了块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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