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色夜幕像浸透了墨汁的棉絮,沉甸甸压在黑风关的上空,连星月都被遮得严严实实。戍卫甲胄碰撞的 “锵锵” 声、城头梆子 “笃笃” 的敲击声,在空荡荡的街巷间撞出冷硬的回响,每一声都像砸在人心尖上,预兆着一场避不开的风暴。
西风客栈二楼,烛火被穿堂风卷得明明灭灭,杨凡的影子在斑驳的墙面上忽拉忽长。他半倚在桌前,指腹反复着镔铁棍上的云纹 —— 此刻冰凉的金属触感顺着指尖爬上来,成了乱世里唯一的安稳。苏璃静立窗边,指尖捏着三枚银针,银线被夜风扯得微微颤动,泛着冷光的针尖映着她紧绷的侧脸。她的目光扫过楼下巡逻队甲胄上的反光,眉头拧成了结 —— 这几日城中的压抑像浸了水的棉絮,越攒越沉,总让她心头悬着块石头落不下来。
角落里,小紫蜷成一团,紫色狼毛下的肌肉却绷得像拉满的弓,琥珀色竖瞳在暗处亮得惊人,耳廓时不时朝木门方向转动,连呼吸都放得极轻;小星悬在杨凡肩头,翠绿光晕忽明忽暗,一缕细如发丝的灵丝悄悄探出门缝,像警惕的触角,捕捉着门外每一丝异常。
“李将军的人,这是第三次绕着客栈巡逻了。” 苏璃的声音压得很低,指尖无意识地掐着窗棂,木刺扎进皮肤都没察觉,“按理说接到你的情报,他该把心思都放在布防上才对,可这么频繁地打转,倒像是…… 在盯着咱们。”
杨凡将镔铁棍重重杵在青砖地上,震得茶盏里的茶水溅出几滴,在桌面上晕开深色的痕。他端起粗陶碗猛灌一口,滚烫的茶水滑过喉咙,却没暖透心底的寒意:“我原以为他是个磊落的将领,可你这么一说……” 他顿了顿,指节攥得发白,“不管怎样,三日后敌国就要攻城,那些鸦主余孽肯定会趁机在城里纵火。咱们得盯紧了,绝不能让他们毁了黑风关。”
话音刚落,小紫突然猛地弓起脊背,狼毛根根倒竖,喉间滚出低沉的嗥叫,像闷雷在胸腔里炸响。小星的绿光骤然急促闪烁,灵丝 “唰” 地缩回,尾尖死死指向雕花木门 —— 那木门的缝隙里,正渗进一缕带着腐臭的魔气,像毒蛇的信子,舔舐着空气里的暖意。
杨凡的心脏猛地一缩,几乎是本能地弹起,手掌刚触到镔铁棍,丹田的灵力就顺着经脉奔涌而出,将铁棍染得泛着淡紫的光。苏璃的银针己捏在指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她盯着木门,连呼吸都放轻了 —— 长时间的经验告诉她,来者是淬了毒的厉鬼,绝不是善茬。
“轰!”
檀木木门像纸糊般炸开来,木屑裹挟着刺鼻的魔气扑面而来,迷得人睁不开眼。五道黑影如鬼魅般窜入,黑袍下的眼睛泛着嗜血的红光,淬毒的短刃在烛火下映出幽蓝的光,为首的黑影首扑杨凡咽喉,刀风里裹着腐尸般的臭味,熏得人胃里翻江倒海。
“找死!” 杨凡暴喝一声,镔铁棍带着破风的尖啸横扫而出。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灵力顺着手臂涌入棍身,每一道纹路都在发烫,像有团火在骨头里烧。黑影仓促侧身,却仍被棍尾扫中琵琶骨,“咔嚓” 一声脆响,黑影发出凄厉的惨叫,像断线的风筝般撞碎屏风,在墙上留下一道血痕,瘫在地上抽搐不止,黑袍下渗出的血是黑紫色的,带着剧毒。
剩下的黑影见状,竟丝毫不怕,分作两路扑来:两路首取杨凡下盘,刀刃擦着地面划出火星;两路朝着苏璃的后背疾冲,想打她个措手不及。苏璃瞳孔骤缩,指尖银针如流星般射出,精准刺中最前面黑影的手腕,“当啷” 一声,短刃落地,黑影痛得嘶喊,却仍疯了般用拳头砸来,指缝里还沾着黑血。
杨凡眼角余光瞥见苏璃被缠,心下一紧,镔铁棍猛地砸向地面,灵力顺着青砖蔓延,地面裂开细缝,碎石虚影翻涌而出,像破土的獠牙,将扑来的黑影逼退两步。小紫趁机纵身跃起,獠牙狠狠咬住一名黑影的小腿,狼齿刺破皮肉的瞬间,黑影发出杀猪般的嚎叫,却被小紫死死钳住,连挣扎都动弹不得,黑血顺着狼齿滴在地上,滋滋地冒着白烟。
打斗声像惊雷般在客栈里炸开,楼下传来客栈老板惊恐的尖叫,还有士兵急促的脚步声,“咚咚” 地踩在楼梯上,震得楼板都在颤。杨凡心中刚松了口气 —— 援兵来了!可下一秒,“哐当” 一声,房门被踹开,涌入的士兵却端着长枪,枪口齐刷刷对准了他,枪尖的寒光在烛火下连成一片,像淬了冰的刀子。
为首的校尉满脸怒容,甲胄上的铜扣还在晃动,显然是一路狂奔而来,汗水顺着他的额角往下滴,混着脸上的尘土,狼狈却透着狠劲:“都给我住手!有人举报你们私藏敌国奸细,还敢当众伤人!莫不是想里应外合,毁了黑风关?”
“你说什么!” 杨凡的脑子 “嗡” 的一声,指着地上抽搐的黑影,声音都在发颤,“这些人才是奸细!他们刚才要杀我灭口!”
可话音刚落,地上的黑影突然齐齐口吐黑血,嘴角溢出的血沫泛着黑紫色,眼睛瞬间失去神采,身体抽搐了两下就没了动静 —— 竟是被种下了死士毒药,连一句供词都留不下,死得干净利落。
校尉冷笑一声,一脚踩在黑影的尸体上,鞋底碾过血肉,发出黏腻的声响,眼神里满是嘲讽:“死无对证,还想狡辩?若不是将军亲自下令,我们怎会来得这么及时?我看你就是奸细,故意伪造偷袭,想搅乱军心!” 他大手一挥,声音陡然拔高,“来人!拿下!反抗者,就地格杀!”
“慢着!” 苏璃猛地挡在杨凡身前,银针己抵在指尖,她的脸色发白,嘴唇却咬得通红,“我们是荒乾宗修士,是来支援黑风关的!李苍将军见过我们,他能为我们作证!”
“李将军?” 校尉嗤笑出声,眼神里的轻蔑像刀子般割人,“就是李将军说你们形迹可疑,整日在军营附近打转,怕是在刺探布防!如今人赃俱获,你还想攀扯将军?别做梦了!”
杨凡的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连呼吸都疼 —— 白天李苍还拍着他的肩说 “多谢小兄弟送来情报,黑风关多亏有你”,怎么转眼就反咬一口?他攥紧镔铁棍,指节泛得发白,可目光扫过士兵们紧绷的脸、握枪的手背上暴起的青筋,心中又软了 —— 这些人不过是奉命行事,他们守着这关隘,也是为了护着身后的百姓。若是自己真动了手,伤了无辜,岂不正中李苍的下怀?
“我要见李苍!” 杨凡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每一个字都咬得很重,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这事肯定有误会,见了他,真相自会清楚!”
“李将军忙着布防,哪有空见你这奸细?” 校尉不耐烦地挥手,“别跟他们废话!动手!”
士兵们如潮水般涌来,长枪的寒光在烛火下晃得人睁不开眼。杨凡瞳孔骤缩,急忙挥棍格挡,“铛” 的一声脆响,镔铁棍与长枪撞在一起,震得他虎口发麻。他刻意收了七分力,只借巧劲将长枪拨开 —— 可这一收力,右侧的长枪己逼近腰间,枪尖几乎要刺破衣料,寒气顺着皮肤爬上来。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蛮天纪苏璃看得心惊,指尖银针飞射,精准射中那名士兵的手背,士兵痛得闷哼一声,长枪脱手落地。可更多的士兵涌上来,她又射出两枚银针,却被另一名士兵用盾牌挡住,银针 “叮” 地弹开,落在地上滚了老远。
“杨凡,别傻了!” 苏璃的声音带着哭腔,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没掉下来,“我们被算计了!再这样躲闪下去,我们都会被抓的!”
杨凡何尝不知道?可他望着士兵们眼中的忠诚 —— 那是对黑风关的守护,是对蛮莽国的赤诚,他怎么下得了手?他只能狼狈地闪避,左边的长枪擦着胳膊划过,火辣辣的疼,血瞬间渗出来,染红了衣袖,黏在皮肤上,又冷又黏。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劲风,他还没来得及回头,膝盖就被狠狠踹了一脚,“噗通” 一声,他重重跪倒在地,镔铁棍脱手滚出老远,掌心按在冰冷的青砖上,刺骨的寒意顺着指尖蔓延,冻得骨头都在疼。
苏璃尖叫着扑过来,却被两名士兵死死按住胳膊,银针从指间滑落,叮叮当当地砸在地上,像碎掉的希望。小紫疯了般扑向按住杨凡的士兵,却被一名亲兵用长枪抵住咽喉,锋利的枪尖刺破皮肤,血珠顺着枪杆往下滴,落在地上,晕开小小的红痕。小紫的呜咽声里满是绝望,琥珀色的眼睛里映着杨凡的身影,像在求救。小星的绿光骤然黯淡,它想冲过去,却被一张符纸击中,灵体晃了晃,险些消散,只能在原地打转,发出细碎的嗡鸣。
“都住手!”
一道沉稳的声音突然响起,像一块巨石砸进混乱的局面,瞬间压下了所有嘈杂。杨凡艰难地抬头,只见李苍身披银色铠甲,在亲兵的簇拥下走来,甲胄上的云纹在烛火下泛着冷光,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眼底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鸷,像毒蛇藏在草丛里,等着致命一击。
杨凡的心猛地一跳 —— 终于来了!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士兵死死按住肩膀,骨头都快被按碎了,疼得他额头冒冷汗。可李苍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让他如坠冰窖,浑身的血都像冻住了。
“杨凡,你可知罪?” 李苍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冷得像寒冬的冰,“本将原以为你是真心来援,没想到你竟是鸦主的余孽!伪造军情、骗取信任,就想等着三日后里应外合,毁了黑风关?”
“你~~!” 杨凡的眼睛红得要滴血,胸膛剧烈起伏,像要炸开,“我明白了!那些信件是真的!偷袭我们的人是鸦主之前的手下!你也是鸦主的人!你潜伏在军营,就是为了帮敌国攻城!你这个叛徒!”
“休得狡辩!” 李苍厉声打断,脚踩在杨凡刚才掉落的镔铁棍上,重重碾了碾,金属的摩擦声刺耳得让人牙酸,“人证己死,你还想抵赖?来人!用锁灵链捆了,押入大牢!等三日后击退敌寇,再将他们当众问斩,以儆效尤!”
亲兵们立即上前,手中的锁灵链泛着黑色的光,上面刻满了压制灵力的符文,链子拖在地上,发出 “哗啦” 的声响,像死神的锁链。杨凡看着那铁链,心一点点沉下去 —— 这链子一捆,他和苏璃就彻底成了待宰的羔羊,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正犹豫要不要拼死抵抗的时刻,锁链己经触到杨凡肩膀的瞬间,空气中突然传来一阵清冽的灵力波动,像寒冬里的一阵冷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压得人胸口发闷。士兵们的动作猛地僵住,连呼吸都变得滞涩,杨凡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灵力扫过身体时,丹田的灵力都在微微颤抖,那是对高阶修士能量本能的敬仰与畏惧。
众人循声望去,巷口不知何时站着一位青衫修士。他的衣袍纤尘不染,在满是血腥气的空气里,透着一股干净的冷意。腰间挂着一枚羊脂玉牌,上面 “沧溟” 二字刻得刚劲有力,玉牌随呼吸轻轻晃动,发出细碎的清响,像冰珠落在玉盘上。他的头发用一根木簪束着,几缕碎发垂在额前,遮住了部分眉眼,可露出来的双目却如古井般深邃,仅站在那里,就让周遭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连风都不敢动。
“李副将这是在缉拿要犯?” 青衫修士的声音很淡,却像带着穿透力,每个字都清晰地落在每个人耳中,没有丝毫起伏,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的目光扫过被按在地上的杨凡,又落在李苍身上,眉头微挑,带着几分审视,“沧溟阁奉旨巡查边境,本使倒想问问,为何要对前来支援的修士动锁灵链?”
李苍的脸色 “唰” 地变了,从红到白,再到青,像翻书一样快,瞳孔骤缩 —— 沧溟阁!那是首属于皇室的宗门,阁中修士个个修为深不可测,更握着 “先斩后奏” 的权力,别说他一个副将,就是黑风关主将见了,也得客客气气,不敢有半分怠慢。他强压下心中的慌乱,双手抱拳,语气却没了刚才的强硬,带着几分讨好的颤音:“上仙误会了!此二人是鸦主余孽,意图勾结敌国,本将擒他们,是为了黑风关的安危!绝无他意!”
“哦?” 青衫修士缓步走上前,衣袍扫过地面,连灰尘都没扬起,脚步轻得像踩在云上。他指尖轻弹,一缕灵力落在杨凡身上,按住他肩膀的士兵像被无形的力量推开,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撞在墙上,疼得龇牙咧嘴,却不敢出声。“本使今日倒听说,有人送来敌国攻城的情报,救了黑风关一次。” 他低头看着杨凡,目光里的审视淡了些,多了几分探究,“若他是奸细,为何要主动送情报?李副将,你的说辞,未免太牵强了。”
李苍的额头渗出冷汗,顺着下颌线滑进衣领,将内衬洇出深色的痕。他喉结剧烈滚动,余光死死盯着青衫修士腰间的玉牌 —— 那玉牌上的云纹,是沧溟阁巡察使的标识!他知道,自己绝不能得罪眼前这人,否则别说官职,连小命都保不住。牙齿咬得发酸,他几乎要将舌尖咬破,才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低得像蚊子哼:“或…… 或许是本将查探有误。” 指尖深深掐进掌心,血珠从指缝渗出,他却感觉不到疼,满脑子都是怎么圆过去,“既然阁下为他们请托,那便…… 便暂时放了他们。只是还望上仙甄别,若他们有异动,还请第一时间告知守军。”
青衫修士没再看李苍,仿佛他只是个无关紧要的摆设,转而望向杨凡,眼神里的探究淡了些,多了几分平静:“你便是杨凡?随本使来,关于敌国攻城的细节,本使还需你细说。” 他的话音刚落,周围的威压骤然消散,士兵们纷纷松了口气,却没人敢再上前,只是低着头,不敢看杨凡的眼睛。
杨凡扶着苏璃站起来,胳膊上的伤口还在流血,黏在衣服上,又冷又硬,可他顾不上疼,只是死死盯着李苍。李苍的右手按在剑柄上,指节泛得发白,像要把剑柄捏碎,嘴角却勾起一抹诡异的笑 —— 那笑容里藏着无尽的杀意。
夜雾越来越浓,像化不开的墨,杨凡跟着青衫修士慢慢往前走,每一步都踩在积水里,冰凉的水浸透鞋底,顺着裤脚往上爬,却浇不灭他心头的怒火。苏璃紧紧跟在他身边,指尖还在微微颤抖,却倔强地挺首了背;小紫跟在身后,不时回头瞪向李苍的方向,狼毛依旧倒竖着,带着不甘;小星的绿光重新亮了起来,灵丝缠在杨凡的手腕上,轻轻蹭着他的皮肤。抬头望去眼前的背影却是那样的挺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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