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林薇薇就被冻醒了。看瓜棚西面漏风，两个孩子缩在她怀里，小脸冻得发青，嘴唇也干裂起皮。她摸了摸口袋，只剩下最后一小把昨天没吃完的窝头碎末，喂给孩子后，自己咽了口唾沫，强忍着饥饿，决定去镇上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找到活干。
她牵着两个孩子，踩着厚厚的积雪往镇上走。路上的行人寥寥无几，偶尔有骑自行车的人经过，溅起的雪沫子打在裤脚上，瞬间就冻成了冰碴。顾念和顾思走得很慢，小鞋子里灌满了雪，每走一步都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却懂事地没喊一句累。
快到镇口时，前面传来一阵熟悉的笑声。林薇薇心里一紧，下意识地拉着孩子躲到了路边的大树后面。只见苏曼柔穿着一件崭新的枣红色棉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正和一个卖布料的摊主笑着聊天，而她身边站着的，正是顾行衍。
“这块花布真好看，做件新棉袄肯定合适。”苏曼柔拿起一块印着小碎花的布料，在身上比划着，语气里满是欢喜。
摊主连忙附和：“苏护士好眼光！这可是刚到的上海货，就剩这一块了，要不是顾同志来，我还舍不得拿出来呢！”
顾行衍站在一旁，脸上带着难得的温和，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信封，抽出几张钱递给摊主：“就要这块了，再给她扯两尺蓝布，做条裤子。”
“好嘞！”摊主喜笑颜开地接过钱，麻利地给苏曼柔裁布。
苏曼柔娇嗔地看了顾行衍一眼：“你别总给我买东西，你的津贴也不多，省着点花。”
“给你买东西怎么能省？”顾行衍的声音带着宠溺，“我这个月的津贴刚发，够给你买好几块布料了。等过几天，再给你买块上海牌的雪花膏，你用着肯定合适。”
苏曼柔笑得更甜了，伸手挽住顾行衍的胳膊：“你对我真好。”
躲在树后的林薇薇，看着这一幕，只觉得眼睛像被针扎一样疼，眼泪瞬间模糊了视线。她认得那个信封——那是部队发津贴专用的信封！顾行衍的津贴，他宁愿用来给苏曼柔买新布料、买雪花膏，也不愿意给她和孩子们一口吃的，甚至在她被栽赃偷粮票时，连一句辩解都不肯听。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和孩子身上破旧的棉袄，又看了看苏曼柔身上崭新的枣红色棉袄，心里像被刀割一样难受。同样是和顾行衍有关系的女人，苏曼柔被宠得像个公主，而她和孩子们却只能在寒风中挨饿受冻，甚至被污蔑成小偷。
顾念也认出了顾行衍和苏曼柔，他紧紧攥着林薇薇的手，小脸上满是愤怒：“妈妈，那个叔叔为什么给坏女人买新衣服，不给我们买吃的？”
林薇薇强忍着眼泪，摸了摸儿子的头，声音沙哑：“因为他不是我们的亲人，以后我们不指望他了。”
就在这时，苏曼柔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转过头朝大树这边看了过来。林薇薇心里一慌，连忙拉着孩子往树后缩了缩，屏住呼吸。
“怎么了？”顾行衍顺着她的目光看过来，疑惑地问。
苏曼柔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没什么，可能是我看错了。咱们快走吧，买完布料还要去供销社买些糖糕，我听说新到了一种桂花味的，很好吃。”
“好，听你的。”顾行衍笑着点头，接过摊主递来的布料，和苏曼柔并肩往前走，两人说说笑笑，丝毫没有注意到树后那三个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身影。
林薇薇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紧紧咬着嘴唇，首到尝到血腥味才松开。她擦干眼泪，拉着孩子们的手，语气坚定地说：“念念，思思，咱们走。妈妈一定会努力赚钱，给你们买新衣服、买糖糕，绝不会让你们再受委屈。”
寒风依旧呼啸，但林薇薇的眼神里却燃起了一团火。苏曼柔身上的新棉袄，顾行衍递出去的津贴，像一根根刺，扎醒了她最后的幻想，也让她更加坚定了要靠自己活下去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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