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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梧桐院里日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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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沈家小住的这几日,时光仿佛被拉长,浸染在一种舒缓而温馨的节奏里。

宋家三人被奉为上宾,沈父沈母极尽周到,却又分寸得宜,不会让人感到丝毫局促。每日清晨,沈母亲自下厨准备朝食,或是清粥小菜,或是汤面点心,总是变着花样,既照顾口味又显用心。用罢饭,沈父常会邀宋父去书房品茗闲谈,两个年纪相仿的男人,一个饱读诗书,一个见多识广,竟也十分投缘,从诗词歌赋聊到民生经济,颇有相见恨晚之感。

沈岁安则自然而然地担负起陪伴时宁的任务。梧桐镇不大,却也有几处可去之处。他带着时宁去逛了镇上的老街,看了他从小读书的塾馆,去了镇外那条他常提起的、潺潺流淌的小河边。阳光和暖,春风拂面,两人并肩漫步,他细细讲解着每一处风景背后的童年趣事,她含笑聆听,仿佛也参与了他不曾相识的过往。

“看那棵最大的柳树,”他指着河边一棵姿态婆娑的老柳,“我小时候常和玩伴爬上去,掏鸟窝,折柳笛,没少为此挨先生的戒尺。”

时宁想象着一个小小的、淘气的沈岁安,忍不住抿嘴轻笑:“真想不到,瞧着这般稳重的沈相公,竟也有如此顽皮的时候。”

沈岁安耳根微红,却也笑了:“年少无知罢了。如今想来,确是荒唐。”语气里却带着对逝去时光的怀念。

这些分享,无关风月,却更显亲密,是在一点点地将彼此的生活轨迹更紧密地交织在一起。

沈婉更是成了时宁的小尾巴,几乎寸步不离。“宋姐姐,你的手怎么这么巧?这花是怎么绣的?”“宋姐姐,铺子里真的有那么多种糖吗?你都吃过吗?”“宋姐姐,我哥他小时候是不是特别呆?”小姑娘问题不断,时宁总是耐心解答,偶尔被问到沈岁安的糗事,两人便相视偷笑,留下沈岁安在一旁无奈地摇头,眼中却满是纵容的笑意。

沈母看着儿女与未来儿媳相处得如此融洽,心中喜不自胜。她寻了空隙,拉着时宁的手在院中梧桐树下说话。

“好孩子,你别嫌伯母啰嗦。”沈母语气慈爱,“岁安这孩子,自小性子就闷,只知道埋头读书,心思重,有什么都爱憋在心里。我和他爹有时都琢磨不透。如今好了,有了你,看他整个人都开朗了不少,话也多了,笑容也多了。伯母这心里,真是……真是说不出的高兴。”

她轻轻拍着时宁的手背,眼中满是欣慰与托付:“日后啊,你们俩要相互体谅,相互扶持。他若有哪里做得不好,或是又犯了书呆子气,你只管说他!他若敢欺负你,你定要告诉伯母,伯母替你教训他!”

这话语朴实无华,却充满了长辈最真挚的关怀和认可。时宁听得眼眶微热,连忙道:“伯母您言重了。岁安他……他待我极好,处处周到体贴。能遇到他,是我的福气。”

“好好好,你们好好的,就好。”沈母笑得合不拢嘴,又从腕上褪下一个成色普通的银镯子,执意要给时宁戴上,“这镯子不值什么钱,是我出嫁时我娘给的。戴了这么多年,图个平安顺遂。如今给了你,盼着你和我儿,往后日子都平平安安,甜甜蜜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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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份礼物带着体温和岁月的痕迹,意义非凡。时宁推辞不过,只得郑重戴上,心中充满了感动。

另一头,沈父与宋父的谈话则更为务实。两人关在书房半日,己将纳采、问名、纳吉等前期的“六礼”程序梳理清楚,并请镇上的老先生择定了行纳采礼的吉日,就在五日后。沈父修书一封,将诸事明细告知家中长辈(若存在),并附上宋时宁的姓名及生辰八字,依礼请其占卜问名。

“亲家公放心,家中长辈皆明事理,此事必无阻碍。”沈父将信封好,交给沈岁安即刻送去驿站,“待吉日一到,我便备好雁礼(或以鹅代),携岁安正式行纳采之礼。”

一切都在依着古礼,有条不紊却又高效地推进着。严肃的正事之余,两家人相处得越发自在。宋母与沈母一同下厨,交流着两地的烹饪心得;宋父与沈父对弈品茗,谈古论今;时宁则教沈婉打络子、剪窗花,院子里时常充满欢声笑语。

这日午后,阳光正好,沈岁安见时宁有些无聊,便提议道:“镇外有片桃林,近日花开得正好,不若我们去走走?也可折几枝回来插瓶。”

时宁自然愿意。禀明了父母,两人便一同出了门。

桃林离镇子不远,走了一炷香的功夫便到。果然,远远便见一片粉色的云霞,绚烂夺目。走近了,更是花香袭人,蜂蝶飞舞,美不胜收。

林中游人三三两两,多是踏青的年轻男女。沈岁安护着时宁,避开人群,寻了一处僻静些的所在。桃花瓣偶尔随风飘落,落在她的发间衣襟上。

他抬手,极轻地为她拂去发丝上的花瓣,指尖不经意掠过她的耳廓,两人都微微一怔,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微妙而暧昧。

“咳,”沈岁安轻咳一声,收回手,指向一枝开得尤其繁茂的花枝,“那枝可好?形态疏朗,花色也正。”

“嗯,很好。”时宁低声应道,脸颊微红。

沈岁安便小心地折下那枝桃花,递给她。时宁接过,低头轻嗅那馥郁的香气,人面桃花相映红。

两人一时无话,静静立于花海之中。阳光透过花枝缝隙洒下,光阴静好。

“等我们成了亲,”沈岁安忽然轻声开口,目光望向远处,语气带着无限的憧憬,“便在院子里也种两株桃树。春日赏花,夏日纳凉,秋日还能结几个果子给你尝鲜。”

这朴实无华的设想,却比任何海誓山盟都更令时宁心动。她仿佛看到了许多年后,在属于自己的小院里,花开花落,岁月静好的模样。

“好。”她轻声应道,声音虽轻,却无比坚定。

在桃花林的见证下,他们对未来的共同期盼,又添上了一笔具体而温暖的色彩。

在沈家小住的这些日子,仿佛一场温暖而宁静的美梦。没有繁琐的生意,没有课业的压力,只有两家人的其乐融融和一对有情人对未来的细细勾勒。

当五日后的纳采吉日来临,这场美梦便将落下帷幕,而另一段更加庄重、更加充满仪式感的新旅程,也将随之正式开启。所有的温情与默契,都将在古老的礼法中,得到最郑重的确认与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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