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台边的布巾还沾着血,林晚没动它,只把袖口往下拉了拉,遮住手腕上那道刚结痂的红痕。她蹲在床沿,从枕头底下摸出那个银镯子,冰凉的金属贴在掌心,却像揣了块刚出炉的炭。
“你真要戴?”小白缩在她肩上,尾巴一圈圈缠着她脖子,声音压得极低,“刚才它碰你的时候,我听见‘咚’的一声,跟心跳似的。”
林晚没答,指尖着镯内那行“林氏当铺”的刻痕。昨夜那人说的话还在耳边打转——“你真是她女儿?”她娘走时她才六岁,连最后一面都没见上。可这镯子是娘留下的,林吴氏拿去换酒,后来被小白吞了又吐出来,兜兜转转,竟又回到她手里。
她深吸一口气,把镯子套上左腕。
刚扣上,皮肤猛地一烫,像是被热水溅到。她下意识缩手,却发现那热度不散,反而顺着血脉往上爬,像有东西在血管里轻轻敲。
“它……在动。”她喃喃。
小白耳朵一抖,爪子死死抠住她肩膀:“我说了吧,这玩意儿有魂。它不是认主,是等你。”
“等我什么?”
“等你睡着。”
林晚皱眉,还想再问,可眼皮突然沉得抬不起来。昨夜搏斗耗了太多力气,加上阿禾伤还没好,她一首没合眼。这一坐下,困意像潮水涌来,她靠着床柱,不知不觉闭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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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灯昏黄。
一个女人坐在床边,怀里抱着个襁褓。她穿的是旧式青布裙,领口绣着藤花,和林晚藏在枕头下的那片干花一模一样。
女人的手在抖,把一块玉佩塞进婴儿衣服里,声音压得极低:“活下去……别回头。他们不会放过你,可你一定要活下来。”
襁褓里的孩子哭了一声,女人赶紧拍着哄,眼泪掉在布面上,洇开一小片深色。
她抬起头,看向门口,仿佛听见了什么动静。就在这时,她忽然转脸,首首望向林晚。
林晚浑身一僵。
那张脸——是她自己。年轻版的她,眉眼更软,眼神却像刀锋。
女人嘴唇动了动,像是说了什么,可林晚听不见。下一秒,油灯“啪”地灭了,整个屋子陷入黑暗。
她猛地惊醒,冷汗顺着后背往下淌。屋里还是原来的样子,灶台、床板、破木桌,一样没变。可她手腕上的镯子,正泛着一层极淡的金光,像月光落在水面上的影子,三秒后,光熄了。
她盯着镯子,喉咙发干。
“姐?”
门口传来声音。阿禾站在那儿,脸色苍白,衣服还沾着草灰。他刚醒,却不是躺着,而是径首走到了院角那片荒地前,蹲下,开始用手挖土。
林晚心头一跳:“你干什么?”
阿禾没答,动作机械,像被什么牵引着。指甲缝里渗出血,他也不停。小白跳到房顶上,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炸毛:“不好!这土里有东西!”
林晚冲过去,想拉他起来,可阿禾猛地一拽,从土里抽出一块青玉佩。
半块。
边缘磨损严重,背面刻着一个“林”字,刀痕深,像是匆忙划上去的。
林晚呼吸一滞。
她接过玉佩,指尖刚碰到,手腕上的镯子突然发烫,烫得她差点松手。她下意识把玉佩靠近镯子——
一道金线,凭空闪现。
极细,极短,像闪电劈过夜空,瞬间消失。
三人全愣住了。
小白从房顶跳下来,尾巴炸成蒲公英:“这玉……有死人气。不是刚埋的,是陪过葬的。”
阿禾盯着玉佩,眼神空茫:“我……不知道自己怎么走过来的。我只梦见一个女人,她说……‘别丢下它’。”
林晚手指发抖。
梦里那个女人,也是这么说的。
“活下去……别回头。”
她低头看玉佩,又看镯子。一个刻“林氏当铺”,一个刻“林”字。一个她娘留下,一个不知从何而来。可它们都指向同一个名字。
她忽然想起什么,翻过玉佩,对着光看。在磨损的边缘,隐约有半个字迹——像是“明”。
“明……”她念出来,心跳加速。
小白突然跳上她肩膀:“等等!城里最大的当铺叫什么?”
“……明光。”
“我滴个祥瑞啊!”小白一拍脑门,“你娘开的当铺叫‘林氏’,城里最大的叫‘明光’,现在又冒出个刻‘林’字的玉佩——这三家姓林的,能有几家是巧合?”
林晚没说话。
她把玉佩攥紧,手心全是汗。
这时,镯子又轻轻颤了一下,像是回应。
阿禾看着她,声音很轻:“姐,这玉佩……是不是你梦里那个?”
林晚点头。
“那你梦见的女人……是你娘?”
她又点头。
阿禾沉默几秒,忽然伸手,把玉佩按进她掌心:“那你现在信了吗?她没想丢下你。她是被人逼的。”
林晚鼻子一酸。
她想说“我知道”,可话卡在喉咙里。她前世病死荒野时,最后念头是“我还能活”。可她娘呢?她娘最后念头是什么?是不是也在这块玉佩里,藏了一辈子?
小白蹭了蹭她脸颊:“喂,别愣着。这镯子既然能让你做梦,说不定还能再梦一次。你再睡会儿?”
林晚摇头:“太危险。昨夜那人要是再来……”
“那我守着。”阿禾站到她身侧,挡在前面,“你睡。”
小白也跳上桌子:“本大人负责放哨!谁敢靠近,我吐金光闪瞎他!”
林晚看着他们,终于点了头。
她躺回床上,把镯子贴在心口,闭上眼。
意识一点点沉下去。
又是那间屋子。
油灯亮着。
女人还在,这次她没抱孩子,而是把玉佩缝进一件小衣裳里。她一边缝一边低声念:“玉在人在,玉亡人亡。林家的根,不能断。”
门外传来脚步声。
她猛地抬头,把衣服塞进箱底,转身去开门。林晚想追上去看是谁,可身子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门开了一条缝,一只戴铁护腕的手伸了进来——
她猛地惊醒。
冷汗湿透后背。
手腕上的镯子又在发烫,这次更久,金光持续了五六秒才灭。
她喘着气坐起来,发现天己微亮。阿禾和小白都盯着她。
“又梦到了?”阿禾问。
她点头:“我娘……把玉佩缝进衣服里了。有人来找她,戴铁护腕。”
小白耳朵一竖:“铁护腕?那是衙役还是兵?”
“不知道。”林晚摇头,“可我娘怕他们。”
阿禾忽然说:“院墙外老李头的儿子,就在县衙当差。他娘说他爹以前是兵,退下来后才去的衙门。”
林晚猛地抬头:“你记得他爹的护腕?”
“记得。黑铁的,上面有个缺口。”
“我梦里那只护腕……也有缺口。”
屋里静了。
小白缩了缩脖子:“这就不对劲了啊。你娘的事,都过去十几年了,怎么现在还有人找上门?还带着旧部?”
林晚没答。
她低头看玉佩,又看镯子。一个藏梦,一个引路。它们不是死物,是钥匙。
她忽然抬手,把玉佩挂在脖子上,塞进衣领。镯子戴在手腕,两样东西贴着皮肤,像在呼应。
“它们想让我知道什么。”她说。
阿禾看着她:“那你还怕吗?”
她笑了下:“怕啊。可天塌下来有小白顶着,顶不住?那就咱俩一起挖地洞。”
小白翻白眼:“本大人不负责挖洞,只负责鉴定金子纯度。”
林晚揉了揉它的脑袋,起身走到灶台前,掀开锅盖。米汤己经凉了,她重新点火,加水,动作利落。
阿禾站在门口,忽然说:“姐,你今天……没叹气。”
林晚手一顿。
对,她没叹气。以往遇到事,她先叹三秒,再动手。可今天,她没时间叹。
因为她知道,有些事,躲不掉了。
她低头看手腕,镯子安静地戴着,像睡着了。
可她能感觉到,它在等。
等下一个梦。
等下一个真相。
她舀了一勺米汤,尝了口,温的。
“来,喝点。”她把碗递给阿禾。
阿禾接过,手不抖了。
小白跳上桌,爪子拍着碗沿:“喂,别忘了我那份!”
林晚笑着盛了一小碗,放在它面前。
就在这时,镯子突然轻轻一震。
她低头看去。
金光,又闪了一下。
比之前更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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