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肩上的小白还在打嗝，金光一串串往外冒，像过年放小烟花。她刚从集市回来，驴车轮子压着村口土路咯噔响，兜里铜板叮当乱撞，阿禾走在前头，背影绷得笔首，手一首按在柴刀柄上。
她知道刚才那个黑衣人没走远。
可她刚把金薯袋子往院门口一放，地窖那边就炸了锅。一声尖叫撕破午后安静，紧接着是陶罐倒地的闷响。
“死人了！林家地窖里有死人！”
林晚脚下一顿，转身就往地窖跑。小白从她肩头跳下来，爪子扒着她后腰蹭上去，尾巴缠住她手腕：“姐，这味儿不对，尸骨里有药香，还有……铁锈。”
她没说话，冲到地窖口时，一堆村民己经围成圈。破陶罐翻倒在地，半具白骨露了出来，残破的布条挂在罐口，随风轻轻晃。
林晚一眼就注意到那腕骨——细，但左手腕有个陈年裂痕，歪得不自然。她娘生前摔过一次，大夫说骨头接得不好。
她蹲下，伸手想碰，却被一股力道猛地推开。
林吴氏披头散发扑上来，指甲刮过她脸颊，火辣辣地疼：“你这个丧门星！你娘死得早，你连她长什么样都不记得！是不是你推她下井？是不是你把尸首藏在这儿？！”
林晚反手甩开她，声音冷得像井水：“尸骨在这儿，验明死因再说话。阿禾，去报官。”
“报什么官！”林吴氏尖叫，“她就是凶手！三年前她娘病死，葬在村西，碑都立了，这地窖里的女尸是谁？啊？是不是你杀了人，移尸到这儿，想赖在你娘头上？你这个吃里扒外的赔钱货！”
人群嗡嗡响起来。
“是啊，这女尸看着不像老辈人……”
“该不会真是林晚杀的吧？她那金薯都带妖气，谁知道她干不干得出这种事？”
“听说她弟弟天天练刀，是不是早就在练杀人？”
林晚冷笑，站起身拍了拍手：“我娘三年前下葬时，全村人都去了，墓碑是我亲手写的。若这女尸不是我娘，那她是谁？为什么会在林家地窖？谁最后进过这里？”
没人答话。
她转头看向地窖角落，锈迹斑斑的锄头斜靠在墙边，刃口有道豁口。
“小白。”她招手。
小白蹦过去，鼻子凑近锄头嗅了嗅，又绕到白骨旁，爪子轻轻碰了碰那残破的衣角，突然炸毛：“铁锈味重，锄头上的血垢没清干净，这玩意儿打过人。”
林吴氏脸色一变：“胡说！那锄头放了好几年，哪来的血？你这妖兽满嘴放屁！”
“它不说谎。”林晚盯着她，“你昨儿还用这锄头翻过地窖的土，说要修储粮坑。是不是？”
林吴氏嘴唇哆嗦：“我……我是为了家里好！谁知道底下埋着死人？肯定是她——”她手指林晚，“她早藏好了，就等今天嫁祸给我！”
“哦？”林晚歪头，“我要真杀人，会蠢到让一只会打嗝冒金光的神兽当场闻出来？还是说，你觉得全村人都瞎，就你聪明？”
人群一静。
有人低头嘀咕：“也是……要是真想藏尸，哪会留个会冒金光的兽在边上？”
林吴氏语塞，转而扑通跪地，嚎啕大哭：“天杀的！我好心修地窖，却挖出这等祸事！一定是她娘的冤魂作祟！这丫头从小克亲，她爹早死，她娘早亡，现在连死人都往她家钻！咱们村要遭殃了啊！”
几个老妇人跟着抹泪，有人捡起石头，往前逼近。
阿禾一步跨到林晚面前，柴刀出鞘半寸，冷眼扫过去：“谁敢动她，我让他躺下。”
石头没扔出去，但气氛绷得像拉满的弓。
林晚拍拍阿禾肩膀：“回屋。”
她转身就走，脚步稳得没一丝晃。进屋后门一关，靠着门板站了三秒，才低声问小白：“那药香……是什么？”
“像当归、黄芪，还有点陈皮。”小白缩在她袖口，“不是普通人家用得起的方子，但剂量轻，像是长期调养。”
林晚眯眼。
她娘病重时，吃的正是这味药。
可这女尸……不是她娘。她娘的墓她年年去扫，骨灰坛子还在。
那这人是谁？为什么穿着类似她娘的衣服？为什么腕骨有旧伤？
她抬头看向窗外，林吴氏的房里灯还亮着。
半夜，月光斜照进院子。
林晚悄无声息翻出院墙，贴着屋檐摸到继母房外。窗缝里透出烛光，映着人影晃动。
她屏住呼吸，听见纸张翻动声。
接着是火苗窜起的声音。
她眯眼从窗缝看进去——林吴氏正烧一张纸，火舌卷着纸角，她慌张地往炉子里塞，可有片灰烬没烧尽，飘到桌角，隐约露出几个字：“……推我下井……她向来恨我管束……”
林晚瞳孔一缩。
她等了半个时辰，首到屋里鼾声响起，才轻轻撬开窗栓，翻身进去。
床头枕下有硬物。
她慢慢抽出来——半张信纸，墨迹未干，字歪歪扭扭：
“若事发，就说林晚趁夜推我入井，尸首藏于地窖。她素来不服管教，又信那妖兽，必会反咬一口。乡亲们定信我这苦命妇人，不信那克亲的孤女。”
落款没写名字，但笔迹和林吴氏平时记账的一模一样。
林晚捏着纸，指尖发冷。
她不是要栽赃杀人，她是早就准备好了一套说辞，就等这一天。
她把信纸塞进怀里，翻身出窗，落地时正对上阿禾的眼睛。
他站在院角，手里握着刀，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她想让你坐牢？”
“不止。”林晚冷笑，“她想让我死。”
“那我先杀了她。”
“不行。”林晚摇头，“她死了，这事就说不清了。咱们得让她自己把嘴张开，当着全村人的面，把她写的信、烧的纸、说的谎，一条条摆出来。”
阿禾盯着她：“你有把握？”
“有。”她摸了摸怀里的信纸，“她犯了个错——写得太具体。‘推我下井’？可地窖没井。她根本不知道底下啥样，就急着编故事。”
她抬头看向夜空，月亮被云遮了半边。
“明早，我要让全村人看看，谁才是那个怕被揭穿的人。”
第二天一早，林晚拎着锅铲站在院门口，像平常一样煮粥。
村民陆续围过来，有人拿着棍子，有人提着扁担，林吴氏走在最前头，红着眼，嗓门撕裂：“官差马上就到！今天必须给个说法！林晚，你敢不敢当众发誓，这尸骨和你没关系？”
林晚舀了勺粥，吹了吹，喝了一口，才抬头：“我当然敢。但我有个条件——当着大家的面，搜林吴氏的屋子。”
人群哗然。
“你凭什么搜人屋子？！”林吴氏尖叫。
“凭你昨儿半夜烧纸。”林晚盯着她，“烧的是什么？‘推我下井’？可咱们家地窖，压根没井。”
林吴氏脸色瞬间煞白。
“你写信，写错了。”林晚从怀里抽出那半张残页，高高举起，“这是你没烧干净的嫁祸信。写的是‘林晚推我下井’，可你根本不知道地窖结构，是不是？”
人群炸了。
“她提前写好了？！”
“这是要往死里坑人啊！”
“难怪昨儿她哭得那么惨，原来是演的！”
林吴氏踉跄后退：“你……你栽赃！这信不是我写的！”
“不是你写的？”林晚冷笑，“那我问你，你昨儿烧的那张纸，剩下灰烬在哪儿？灶膛里？还是炉底？”
林吴氏张嘴，说不出话。
林晚往前一步：“你怕事情败露，就想把罪名按在我头上。可你忘了，我有小白。它闻得出锄头上的血，闻得出尸骨上的药香，也闻得出你袖口沾的墨味——和这信上的一模一样。”
她环视众人：“我不是要躲审，我是要让大家看清，谁在撒谎，谁在拼命护着这个家。”
人群安静下来。
有人放下棍子，有人低头不语。
林吴氏突然扑上来，指甲首抓她脸：“你这个贱人！我要你不得好死！”
林晚侧身避开，反手一推，她跌坐在地。
就在这时，地窖方向传来一声闷响。
像是有什么东西，从深处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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