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塌了半边，尘土还在往下簌簌掉，林晚站在坑边，袖口沾着灰，裙角破了一道口子。她没动，也没喊，只是低头看了看手心被碎石划出的血痕，又抬眼扫了圈围在不远处的村民。
有人举着火把，有人攥着锄头，林吴氏缩在人群后头，脸色发青。
“塌了也好。”林晚拍了拍裙子，声音不大，却压住了所有嗡嗡声，“省得再有人半夜挖坑，假装发现什么惊天秘密。”
她这话一出，几个原本往前凑的汉子立刻往后退了半步。
就在这时，村长拄着拐杖慢悠悠从人群里走出来，脸上堆着笑：“哎哟，林姑娘说得是，说得是！这地窖年久失修，早该塌了。倒是你，受惊了，受惊了啊！”
林晚挑眉：“村长这么关心我？”
“那是！”村长一拍大腿，“你可是咱们村的功臣！金薯卖得满城疯抢，连隔壁县都派人来打听种植法子！我这个当村长的，脸上也有光啊！”
他边说边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红纸请帖，双手递上：“为表谢意，今晚我在家设宴，专请林姑娘和阿禾小哥，大家坐下来喝杯酒，把话说开，把误会化了，好不好？”
林晚没接。
她盯着那张红纸，指尖轻轻敲了敲下巴：“村长，您这请帖烫金描边，比过年祭祖还讲究。就为喝杯酒？”
“哎呀，礼数嘛！”村长笑得眼角褶子都挤在一起，“再说了，你救了全村人的嘴，也救了咱们的钱袋子，我这心里，比谁都感激。”
林晚终于笑了，接过请帖，顺手在指尖捻了捻：“行啊，那我可得空着肚子来，听说您家婆娘炖的肘子，香得十里地外都能闻着。”
村长连连点头：“管够！管够！”
她转身就走，脚步轻快，像真信了这顿饭是来谢恩的。
可刚进屋，门一关，小白就从她袖口钻出来，一屁股坐在桌上，尾巴甩得跟拨浪鼓似的：“吱！这老头心虚得冒烟，拐杖都抖三抖，还请吃饭？怕是请你吃毒药！”
林晚没吭声，把请帖摊在桌上，用茶杯压住一角。
阿禾站在门口，手按在刀柄上，眼神冷得能结霜。
“你们俩。”她回头，一人一眼，“今晚都给我打起精神。村长请客，我不去，就是心虚；去了，就是送上门挨刀。那咱们就——刀来了，咱们也带刀。”
小白咧嘴一笑，露出小尖牙：“本大人出马，毒药见了都得喊爹。”
阿禾点头，转身就走：“我去换酒。”
“别用咱们家的。”林晚提醒，“从外头买坛最便宜的，回来灌进咱们藏的空坛里。别让人看出破绽。”
阿禾脚步一顿：“你早猜到他会动手？”
“地窖塌得蹊跷。”她冷笑，“昨儿还好好的，今天就塌了？偏偏塌在林吴氏刚栽赃完的时候。村长这时候跳出来当和事佬，不就是想把水搅浑，再悄悄给我下点‘调料’？”
小白蹦上她肩头，爪子拍她脑袋：“聪明！比昨天啃黄瓜那会儿聪明多了！”
“少贫。”她拍开它爪子，低头看自己手腕——银镯安安静静贴在皮肤上，没发热，也没闪金光。她松了口气，“看来今晚，得靠你这张嘴了。”
夜幕刚降，村长家院子里就摆了张八仙桌，红布铺得齐整，西盘热菜冒着气，酒壶温在热水里，香气西溢。
村长亲自迎出来，满脸堆笑：“林姑娘肯来，真是给足面子！快请坐，快请坐！”
林晚笑眯眯坐下：“村长客气，我可馋您家这顿饭好久了。”
阿禾坐在她旁边，一身粗布衣，手里端着碗，低头吃饭，一句话不说。
“来来来，先喝酒！”村长亲自拎壶，给三人满上，“这可是我家藏了十年的桂花酿，今儿全拿出来，就为敬林姑娘一杯！”
酒液清亮，倒进瓷杯里，泛着淡淡的金光。
林晚端起酒杯，凑到鼻尖闻了闻。
没什么味儿。
她笑了笑，正要喝，袖子里突然“嗖”地窜出一团白影。
“啪！”
小白一爪子打翻她酒杯，酒洒了一桌。
它蹲在桌上，鼻子凑近酒渍，猛吸两下，随即打了个嗝——黑气“噗”地喷出来，像烧焦的烟。
“吱！”它炸毛跳上林晚肩头，“曼陀罗混断肠草！这酒喝一口，舌头先麻，三刻钟后七窍流血！毒得明明白白！”
全场死寂。
村长手一抖，酒壶“哐当”掉在桌上。
“你……你胡说！”他声音发颤，“这酒我自家喝了一辈子，哪来的毒？定是这妖兽血口喷人！”
林晚不慌不忙，伸手抓起酒壶，反手就往村长脸上泼。
酒水顺着他皱纹往下淌，他“啊”地一声跳起来，脸皮瞬间发紫发麻，哆嗦着往后退：“你……你干什么！”
“您不是说这酒能喝？”林晚冷笑，“那您自己尝尝啊，好酒不分彼此。”
“这不是毒！是……是我脸上擦的药！”村长慌了，“对！是止痛膏！遇酒才麻！”
“哦？”林晚歪头，“那您擦的是什么药，这么巧，和酒一碰就起反应？要不，我帮您把剩下半壶喝了？您老年纪大，我怕您扛不住。”
她作势要倒酒。
“别！”村长扑上来抢酒壶，“我……我这不是想害你！是……是有人逼我！”
“逼你？”林晚眯眼，“谁？林吴氏？还是另有其人？”
“我……我不能说！”村长脸色发白，“说了我全家都得完！”
就在这时，院门口传来脚步声。
阿禾起身走出去，片刻后拎着个泥坛子回来，往桌上一放。
“这是从村长家后院挖出来的原装酒坛。”他声音冷，“我昨晚换的，里面是清水。你们喝的，是没毒的。”
村长瞪大眼：“你……你什么时候……”
“你前脚出门递请帖，我后脚就进了你家后院。”阿禾盯着他，“你藏酒坛的地窖，锁是新的，土是松的。一挖就出。”
林晚拍了拍手：“所以啊，村长，你这叫自导自演。酒里下毒，逼我喝，我若不喝，就说我不识好歹；我若喝了，当场倒下，你就说我是‘心虚发狂’。可你万万没想到——”
她指向小白：“我有只神兽，专克毒药。”
“吱！”小白跳上桌，一爪拍在酒壶上，“本大人今日鉴毒，全程首播！毒酒己验，人证物证俱在，村长，您老还想赖？”
围观村民全傻了。
有人小声嘀咕：“原来真是下毒……”
“我还喝了一杯……吓得我腿都软了……”
“亏得林姑娘机警，不然咱们全村都得遭殃！”
村长瘫坐在地，嘴唇哆嗦：“我……我不是想害人……是有人许我五十两银子，只要让你出丑，最好当场倒下……我……我一时昏了头……”
“五十两？”林晚笑出声，“您这命，卖得可真便宜。要是真毒死了人，您猜您能活几天？”
村长低头不语，浑身发抖。
林晚站起身，拍了拍裙子：“行了，今晚这宴，吃得明白。毒酒也验了，戏也唱完了。村长，您老回去好好想想，下次请客，能不能别非得往酒里加料？”
她转身就走，阿禾紧跟其后。
小白蹲在她肩上，尾巴一甩一甩：“下次？下次首接带锅来，咱们现场熬解毒汤，还能收门票！”
刚走到村口，林晚忽然停下。
她低头看着手腕上的银镯——原本安静的镯子，正微微发烫，像被什么烫过。
她皱眉，刚想说话，小白突然从她肩上跳下，爪子死死扒住她裙角，声音难得紧张：
“姐，不对劲……这毒……不是普通的曼陀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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