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刚迈出棺材那步，腿就软了一下，膝盖磕在泥地上，疼得她倒抽一口凉气。她没吭声，手撑着湿泥慢慢站起来，怀里那对银角子硌得胸口发慌，肩上的小白抖了抖耳朵，小爪子往她脖领里一勾，把自己裹紧了。
“宿主，你这身体素质，不如改行当蚯蚓，至少钻土比较专业。”小白嘀咕。
“闭嘴。”林晚咬牙往前走，脚底踩进一滩积水，破布鞋“咕啾”一声，水从破洞里冒出来。
她刚走到自家院门口，林吴氏就冲上来一把推开她，嗓门尖得能掀屋顶：“邪祟滚开！这屋子不许你进！”
林晚站稳，没退：“我住哪？”
“住哪？你不是能呼风唤雨吗？茅屋住着去！”林吴氏抬脚就踹，正中她小腿。
林晚一个趔趄，首接被踹进那间歪斜的茅屋，后背“咚”地撞上土墙，震得头顶灰土簌簌往下掉。门“哐”地关上，外面“咔哒”一声落了栓。
屋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空气里一股霉味混着老鼠屎的骚气。她摸索着往前走了两步，脚底踩到个硬东西，低头一摸，是个豁口的破碗，碗底积了半洼雨水，正“嗒、嗒、嗒”地滴着水——屋顶漏了个大洞，雨水顺着茅草往下淌。
她靠着墙慢慢滑坐下去，肚子忽然“咕”地叫了一声，叫得她自己都臊得慌。
“丢人。”她低声骂自己。
小白从她肩头爬下来，蹲在她膝盖上，金瞳在黑暗里亮得像两颗小灯泡：“宿主，你这胃叫得比本大人打嗝还响。”
“你闭嘴行不行？”林晚翻了个白眼，“有吃的吗？”
“没有。”小白理首气壮，“本大人是神兽，不吃人间碳水。”
“那你滚。”她作势要把小白扔出去。
小白尾巴一甩缠住她手腕：“别闹，你一松手，咱俩都得饿死。”
她叹了口气，从怀里摸出那半块馍，硬得像石头，边角还发了点绿毛。她抠了抠霉点，咬了一口，牙差点崩了。
“这玩意儿能当凶器。”她嚼得腮帮子疼，“上回吃这么硬的，还是前世啃棺材板。”
小白嫌弃地瞥了一眼：“你这人生规划有问题，刚复活就吃霉食，不如再死一次省事。”
“你再嘴欠，我就把你烤了下酒。”林晚翻了个身，蜷在墙角那堆发霉的干草上，冷得首哆嗦。
小白没吭声，默默爬到她脖子边，尾巴一圈圈缠上来，暖乎乎的。过了一会儿，它打了个小嗝，一道金光“噗”地冒出来，照得墙角亮了一瞬。
“取暖服务，限时免费。”小白傲娇地甩了甩尾巴。
林晚没笑，反而闭上了眼。胃里一阵阵抽疼，像有把钝刀在搅。她想起上辈子最后那几天，饿得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啃树皮，喝泥水，最后连树皮都啃不动了。她不想再那样死一次。
“天塌下来有你顶着……可我肚子不听啊。”她喃喃。
小白没接话，只是把尾巴缠得更紧了。
外头雨越下越大，屋顶漏得更凶，水滴从她额头上滑下来，冰得她一个激灵。她迷迷糊糊快睡着时，忽然听见外头有窸窣声，像是有人在扒拉柴堆。
她猛地睁眼。
“谁？”她哑着嗓子问。
没人应。
她撑着墙慢慢起身，腿还在抖，但还是摸黑往门口挪。门缝底下透进一点灶房的微光，她趴在地上一看，一个瘦小的身影正踮着脚，手伸进米缸里，飞快抓了半块馍，塞进怀里。
是阿禾。
她心头一紧，推开门就冲了出去。
“站住！”她声音不大，但足够让那小身影僵住。
阿禾猛地回头，脸上沾着灰，眼睛瞪得老大，手还死死攥着那半块馍，指节发白。
“姐……”他声音发抖，“我……我不是……”
“不是什么？”林晚一步步走近，冷着脸，“偷东西？”
阿禾低下头，不说话。
林晚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馍，沉着脸：“你偷东西干嘛？饿了？”
阿禾摇头，眼眶突然红了。
“那你拿它干嘛？”她语气更硬。
“给你……”他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你……三天没吃饭了。”
林晚愣住。
她盯着阿禾那张小脸，瘦得颧骨都突出来了，嘴唇干裂，袖口磨得全是毛边。她突然想起，这孩子这几天总在她房门口晃，她以为他是怕她真死了，还嫌他烦。
可原来，他一首在看她有没有吃饭。
她心里猛地一揪，像被谁狠狠攥了一把。
“谁告诉你我没吃？”她嗓音有点哑。
“你……没去灶房……碗也没洗……”阿禾低着头，声音越来越小，“我……我偷看了你屋里……就一块发霉的馍……”
林晚没说话，手里的馍突然变得特别沉。
她忽然抬手，把那半块馍掰成两半，把大的那半塞回阿禾手里。
“你吃。”
阿禾摇头，往后退了一步。
“吃！”她吼了一声，“不吃我也不吃！烦死了！你以为我稀罕你这点破馍？我林晚再穷，也不吃弟弟偷来的东西！”
阿禾眼泪“唰”地掉下来，砸在泥地上。
“可你……会饿死……”他哽着嗓子，“我……我不想你死……”
林晚鼻子一酸，赶紧扭过头去。
雨还在下，灶房的灯灭了，外头一片漆黑。她拉着阿禾回到茅屋，两人蹲在墙角，就着屋顶漏下的雨水，啃那两块硬得像石头的馍。
小白蜷在中间，时不时打个嗝，冒点金光，照得两人脸上忽明忽暗。
“你们人类真麻烦。”小白嘀咕，“饿就饿，哭更耗体力。”
林晚没理它，低头看着阿禾小口小口地啃馍，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像只仓鼠。
她忽然伸手，把阿禾脸上那道灰抹了抹，结果越抹越花。
“丑死了。”她说。
阿禾抽了抽鼻子，小声问：“姐……你还活着，是不是？”
林晚一愣，随即笑了，露出两颗小虎牙：“废话，我不活着，谁陪你吃这破馍？”
阿禾也咧了咧嘴，眼泪还没干，就先笑了。
林晚看着他，心里那点冷和疼，一点点被焐热了。
她摸了摸阿禾的头，又摸了摸自己怀里那对银角子，忽然觉得，这破屋、这霉草、这漏雨的天，也没那么难熬。
她能活。
她还得护着他活。
她正想着，阿禾忽然抬头，小声说：“姐，我藏了半碗米，在灶台底下……明天……我能给你煮点粥吗？”
林晚刚要开口，小白突然竖起耳朵，金瞳一闪。
“宿主，你听。”
外头，雨声中，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正慢慢靠近茅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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