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林晚就把那本烧焦边的账本塞进了包袱最底层。上面“王七”两个字还在，像是从灰烬里爬出来的证人。她没再看第二眼，只把小白塞进袖口，顺手拎起装矿石的陶罐——这罐子跟她娘留下的那个一模一样，底下的“林”字纹路在晨光下微微发亮。
阿禾蹲在门口磨弩，手指一顿，抬头：“他们来了。”
三辆不起眼的商队马车停在院外，赶车的汉子穿着粗布衣，眼神却利得像刀。谢珩站在最前头那辆旁边，玄色披风裹得严实，腰间虎符压着袖口，没说话，只冲她点了下头。
“哟，排场不小。”林晚把包袱甩上肩，“带保镖还带全套？”
“护送证据。”他声音低，“不是保镖。”
“都一样。”她翻身上车，“反正你人到了，我心里就踏实——不是，我是说，流程合规。”
马车颠簸着往县城走，小白在她怀里翻了个身，爪子扒拉出一团金粉裹着的布条：“吱！昨儿藏的账，本大人给你留着呢。”
林晚抖开一看，是村长和县令私矿交易的时间记录，墨迹新鲜，显然是最近才写的。她冷笑一声，把布条夹进矿石样本中间，又从荷包里掏出一小包药粉，均匀撒在外层油纸封口处。
“这玩意儿遇热显字？”谢珩问。
“嗯。”她点头，“太阳一晒，县令批的‘准’字就出来了。他批过多少次，咱们就让他当众念多少遍。”
谢珩嘴角动了动，没笑出来，但眼神松了点。
县衙门口，铜铃无风自动，叮当响了三声。
林晚刚踏进门槛，小白就在她袖子里炸毛：“危险！”
她没停，径首走到公堂前，把包袱往地上一放。县令坐在案后，惊堂木还没拍，底下暗格先“啪”地弹开，一支短箭飞出，首奔她面门。
谢珩抬手一抓，箭尖卡在他掌心，尾端还晃着村长的腰牌。
“大人这是审案还是射箭？”林晚拍了下包袱，“要不咱们先比比谁准？”
县令脸色一沉，强笑道：“林姑娘好胆色，可你私闯矿洞、私藏官矿，该当何罪？来人，拿下！”
两旁衙役刚动，谢珩抬手，三名暗卫瞬间封住出口。他从怀里取出一块青铜令牌，往案上一搁，声音不重，却压得满堂安静。
“巡查使令，验矿。”
县令瞳孔一缩：“你……你竟有这个？”
“不止有。”谢珩掀开披风，露出内衬绣着的矿区图，“还有你没批过的开采规划。”
林晚趁机解开包袱，把那叠账目往阳光下一摆。药粉遇热，纸面浮现出一行行朱批“准”字，清清楚楚，全是县令的笔迹。
“大人批了十七次‘准’，”她笑眯眯地，“是不是得当众读一遍？省得百姓说您徇私。”
县令猛地拍案：“胡说！这些矿石是你私采的！”
“哦？”林晚拎起陶罐，倒出一块铁矿石，“那您认得这个不？”
矿石滚到公案前，小白“噌”地跳上去，小爪子一点，矿石“咔”地裂开，内里赤红如血，一道金线贯穿其中，浮现出“皇矿”二字。
满堂哗然。
谢珩把巡查令往前一推，羊皮卷轴展开时，半片染血的糖纸轻轻飘落，正好盖在“皇矿”标识上。
“铁矿发现者，林氏女林晚。”他声音冷，“开采权，归她。”
县令还想挣扎，突然“噗”地喷出一口血，捂着胸口往后倒。林晚眼尖，看见他袖口滑出半块铜牌，纹路和地窖陶罐上的双龙纹一模一样。
“大人不舒服？”她蹲下，顺手捡起铜牌，“要不要我给您请个郎中？顺便，把您藏在后山的私矿账本也捎上？”
县令瞪她，一句话说不出。
谢珩走到她身边，低声：“行了。”
“不行。”她站起来，把铜牌往案上一拍，“这矿，我不仅要报官，还要官府出面，公开开采。”
“你不怕麻烦？”
“怕啊。”她耸肩，“可麻烦来了，总得有人顶着。再说了——”她回头看了眼小白，“咱俩挖地洞都挖出经验了，还怕这点事儿？”
谢珩没说话，只是从腰间解下虎符，往县令官印上一压。
“铛”地一声，两物相撞，金光荡开一圈涟漪，墙上突然浮现出双蝶绕云的投影，正中央一个“林”字，和她胎记的形状严丝合缝。
林晚愣了下，随即笑出声：“哟，还挺玄乎。”
“不是玄乎。”谢珩盯着那投影，“是认权。”
“权？”她挑眉，“那我是不是还得穿官服、戴官帽，走个仪式？”
“不用。”他把虎符收回，“你只要站在这里，说一句话。”
林晚深吸一口气，转身面向堂下百姓：“这矿，是我发现的。从今往后，开采所得，三成归官府，五成建学堂、修水渠，剩下两成，归参与开采的乡亲。”
人群先是静，接着爆发出欢呼。
县令瘫在椅子上，脸色灰败。林晚走过去，弯腰凑近他耳边：“下次想害人，记得别用同一种手段烧庙——都烧两次了，腻不腻？”
退堂时，她靴底踩到一滩黏糊的东西。小白低头一嗅，浑身毛炸起：“是王七的血！”
她脚步一顿，没回头，只把矿石粉末捻了一点，混进随身带的茶水里。茶面泛起涟漪，渐渐显出几行字迹——是县令和京城某处的通信，用的是隐墨。
“有意思。”她低声，“原来线，牵得这么远。”
谢珩走在她身侧，忽然停下，抽出剑检查剑锋。剑柄暗格里，藏着一张泛黄的纸片——是她幼年的画像，眉心一点朱砂痣，和现在一模一样。
他没说话，把画像收进怀里。
回到马车旁，林晚摊开谢珩给的矿区图，发现披风内衬绣得极细，连地下暗流都标了走向。她撒上特制药粉，三条安全路径立刻亮起蓝光。
“你连这个都画了？”她抬头。
“嗯。”他点头，“怕你走错。”
小白不情愿地打了个嗝，吐出颗发光的内丹，啪地嵌进地图中央。整张图瞬间亮起，像星河铺开。
林晚盯着图，忽然发现边缘一行小字，像是新浮现的：“双生矿脉，月圆现。”
她伸手去摸，那字却像活的一样，往图深处缩了缩。
“喂！”她戳了下小白，“你吐的东西还能动？”
小白翻个白眼：“本大人的内丹，当然有灵性。那地方……有东西吃金属。”
阿禾不知何时站到了车边，手里那支弩箭的箭头，正对着后山方向，微微发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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