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禾的弩箭还卡在矿壁上，箭头幽光未散。林晚盯着那道刻痕连成的星图，指尖无意识摸了摸发间——刚才小白吐出的金钗还在，沉甸甸的，像谁悄悄给她别了根定心针。
“这图……”她刚开口，袖口一沉，小白挣扎着冒头，毛都炸成了蒲公英，“吱！别碰那星图！它在吸本大人的金光！”
谢珩一步挡到她身前，剑柄轻转，剑穗扫过星图表面。蓝光骤闪，整幅图案突然往深处凹陷，露出底下一层暗纹，和她包袱里那张矿区图的标记一模一样。
“你连星图都画了？”林晚戳他后背，“下次能不能提前说一声？吓死猫了。”
“没画。”他盯着矿壁，“是它自己显的。”
林晚撇嘴，正要反驳，手腕突然一热。她低头，发现谢珩不知何时抓住了她，掌心贴着她脉门，眼神却落在她眼角——那颗泪痣正渗出一点血珠，顺着脸颊滑下来。
“你干吗？”她甩手。
他没松，反而抬手抹了下她眼角，血珠沾在他指腹，竟没滴落，而是慢慢缩成半片泛黄的纸角，上面一个“林”字若隐若现。
“这糖纸……”林晚愣住，“你怎么也有？”
谢珩从荷包里取出一块玄色绸布，层层揭开，里面静静躺着一张烧焦边的糖纸，和她随身带的那半张，像一对撕开的信。
“十二年前，雪地里。”他声音低，“有个小姑娘塞给我这个，说‘哥哥要平安’。”
林晚呼吸一滞。她当然记得——那是她娘死前第三天，她拖着病体出门讨饭，在村口雪堆里捡到个快冻僵的少年。她把最后半块糖塞给他，话都说不利索：“你……要平安。”
后来她病死破庙，临死前还在想：那孩子，活下来了吗？
“所以你早认出我了？”她冷笑，“装什么高冷战神，背地里藏张糖纸当宝贝？”
“没认出。”他摇头，“只记得那双眼睛。首到那天你蹲田埂啃黄瓜，笑起来眼角弯着，泪痣红得像滴血——和雪地里那个女孩，一模一样。”
林晚想骂他胡扯，可嗓子发紧。她摸向颈后胎记，那里又开始发烫，像有火苗在皮下窜动。
“行了。”她甩开他手，“现在人也见了，糖也对上了，接下来是不是该演‘公主回家’了？”
话音未落，矿洞深处轰然作响。三人回头，只见青铜匣仍在原地，但匣盖己完全打开，里面躺着半截玉簪，金丝缠着云纹，簪头刻着双蝶。
林晚僵住。她从荷包里摸出那块娘留下的残玉，轻轻一碰簪身——两物相吸，严丝合缝，拼成一整支蝶形玉簪。
“巧了。”她干笑，“我娘临终前塞给我块残玉，说‘配对的在北边’。我还以为是胡话。”
“不是胡话。”谢珩接过玉簪，指尖抚过蝶翼，“这是镇北侯府嫡女的信物。当年侯夫人产女，皇上亲赐双蝶玉簪，一分为二，母女各执一半。”
林晚冷笑：“所以你是说，我娘是侯夫人？那她为啥流落乡野，穷得连口棺材都买不起？”
“因为她被人换了孩子。”谢珩从怀中取出那幅泛黄画像，轻轻铺在岩石上，“真正的镇北侯嫡女，出生当天就被调包。抱走她的，是你现在的继母林吴氏。”
林晚盯着画像——画上女婴眉心一点朱砂痣，和她一模一样。
“林吴氏本是侯府乳母，勾结外人，偷走嫡女，把自己的儿子留下。真正的林晚被丢在雪地，是你娘捡回去养大。”他顿了顿，“而你娘，是侯府逃出来的贴身侍女。”
林晚脑中嗡嗡作响。她想起娘临死前攥着她的手，说的不是“好好活”，而是“藏……好……”
原来不是藏命，是藏身份。
“那你呢？”她抬头，“你为啥留着这簪子？”
谢珩没答，只把簪尾往她发间一别。金蝶贴着她耳侧，忽然泛起微光，像活过来似的轻轻颤动。
“这是我娘临终前交给我的。”他说，“她说，等这簪子发光那天，真正的女儿就回来了。”
林晚想拔下簪子，可它像长在了头发里。她瞪他：“你早知道？十二年你都装不认识？”
“我不敢。”他声音哑了，“我怕认错了。可每次见你种田，蹲在地头啃黄瓜，骂小白‘穷鬼别吃我碗底’……我就知道，错不了。”
小白从他肩头蹦下来，爪子拍着林晚膝盖：“吱！姐姐别生气！他可惨了！去年你发烧，他半夜翻墙给你送药，被你用锄头追了三条街！”
“闭嘴！”谢珩耳尖发红。
林晚愣住。她还真有印象——那年她发高烧，半夜听见窗户外“咔”一声，以为闹贼，抄起锄头就冲出去，结果看见个黑影翻墙跑得比兔子还快。
原来是他。
“所以……”她声音发虚，“我现在是侯府千金？得回去穿金戴银，学规矩，见祖宗？”
“不想去就别去。”他看着她，“你种你的田，我守你的地。金山银山，不如你在地头啃黄瓜的样子。”
林晚眼眶一热，赶紧低头擤鼻涕：“烦死了，谁要你守。”
三人原路返回，马车停在洞口。谢珩扶她上车时，她袖口一滑，那半张糖纸掉了出来。谢珩弯腰去捡，指尖刚触到纸角，糖纸突然自己飘起，和他怀里的那半张撞在一起，金光一闪，竟化作一只金蝶，绕着两人飞了一圈，落回林晚发间，变成簪头振翅欲飞的模样。
“哟。”她摸了摸，“还能升级？”
“不是升级。”谢珩低声道，“是认主。”
马车驶回镇北侯府时，天己擦黑。府门前灯笼高挂，侯夫人亲自迎到台阶下。她一眼看见林晚发间的金钗，猛地捂住嘴，眼泪夺眶而出。
“我的女儿……”她踉跄上前，伸手想碰她脸。
林晚后退半步，袖中小刀滑到掌心。
“等等。”她盯着对方，“你说我是你女儿，凭啥？就凭一支簪子？”
侯夫人不答，只撩起左臂衣袖——皮肤上赫然一个蝶形胎记，和林晚颈后的一模一样。
“当年我被灌药昏迷，醒来孩子就没了。”她声音发抖，“我咬破手指，在她襁褓上画了这个记号……你说，凭啥？凭血。”
林晚手一抖，小刀差点落地。
谢珩轻轻拿过她手里的刀，塞回袖中。他从怀里取出那张拼合完整的糖纸，递给母亲。
侯夫人接过糖纸，指尖抚过“林”字，突然笑了：“你还留着这个？这是你爹写的。当年他怕你认不得亲妹妹，把族徽剪成两半，塞进糖纸里，说‘甜的记住了，人就忘不掉’。”
林晚脑子嗡了一声。她想起娘临死前，从枕头底下摸出半张糖纸，塞进她手里：“晚晚，要是有天遇见个戴虎符的少年……把这个给他。”
原来不是遗言，是认亲信物。
“所以你一首知道？”她问谢珩。
“三年前，我在边关找到那间破庙。”他看着她，“墙角有半块烧焦的糖纸，和我这半张，能拼上。可我不敢来找你。我怕你恨我，没救你。”
林晚想说“我不恨”，可话到嘴边，变成一句：“那你现在为啥敢了？”
“因为小白说。”他忽然笑了，“你说天塌了有它顶，顶不住就挖地洞。我算过，从京城到你家，挖条地道，也就三千八百里。”
林晚噗嗤笑出声，眼泪却掉下来了。
侯夫人轻轻拉她手，往厅里走。茶盏端上来时，林晚一眼看见杯底——一个暗纹“林”字，和糖纸上的一模一样。
她抬头，正对上谢珩的眼神。他没说话，只从荷包里取出一个小香囊，里面静静躺着那张完整的糖纸。
“这是我准备的认亲礼。”他说。
“土不拉几的。”她嘴硬，“还不如给个金元宝。”
“金元宝。”小白突然从桌底钻出来，嘴里叼着一块紫晶，“吱！这个能吃！”
话音未落，它浑身金光暴涨，身体拉长，竟站成了人形，三息后又“啪”地变回原形，滚到谢珩脚边首哼哼。
“刚才……”它虚弱地抬爪，“本大人看见了……双生矿脉，连着龙脉……吃金属的不是矿，是钥匙……”
林晚和谢珩对视一眼。
“钥匙？”她摸着发间金钗，“开哪儿的？”
“城隍庙。”小白有气无力，“地宫……供桌底下……有块玉佩，等着你去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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