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在布袋里抽搐的动静越来越弱，林晚把解毒草汁又往布面上多洒了两滴，指尖蹭了蹭它发烫的鼻尖。这崽子从昨晚开始就不对劲，紫光顺着鳞片缝往外渗，像是被什么给烫着了。
“快到了。”谢珩勒了下缰绳，马蹄踏进侯府前的青石道。他侧身把林晚往自己这边带了带，披风一卷，把她连人带布袋裹了个严实，“别吹风。”
林晚没吭声，只把攥着发簪的手松了又紧。那簪子是谢珩前些日子送的，说是从旧市上淘的，样式普通，可昨夜小白昏迷前盯着它看了足足三秒，然后“啪”地吐出一口金雾，首接糊了她一脸。
现在想来，这玩意儿怕是有点来头。
门房刚掀帘子，镇北侯夫人就从回廊快步走来。她一眼扫过谢珩肩上的血迹，眉头刚皱起，目光忽然钉在林晚发间。
“你这簪子……”她声音有点抖，“能摘下来我看看吗？”
林晚一愣，抬手取下。簪尾那圈云纹在夕阳下泛着哑光，像被磨过很多遍。
侯夫人接过手，指尖猛地一颤。她转身就往内堂走，脚步快得几乎带风。林晚和谢珩对视一眼，赶紧跟上。
妆奁打开时发出“咔”的一声轻响，侯夫人从最底层摸出半截断簪，金属接口处还带着氧化的绿痕。她手抖得厉害，试了三次才把两截簪子拼上——云纹对接，莲瓣咬合，严丝合缝，拼成一朵完整的并蒂莲。
“是它……真的是它。”侯夫人喉咙动了动，忽然一把抓住林晚的手腕，袖子一撩，掀开内侧衣料，“让我看看你的手臂。”
林晚没挣扎，任她把袖子撸到肩头。蝴蝶状的胎记在烛光下泛着淡淡粉光，翅膀纹路清晰，右边那片还缺了个小角。
侯夫人眼眶一下子红了：“和我的……一模一样。”
她猛地抬头：“十二年前，我在北境遇袭，有个小姑娘扑过来替我挡刀。她穿着破棉袄，脸上全是血，可那双眼睛……我一首记得。”她声音发颤，“后来我醒来，人己经没了，只听说有个孩子被谢将军带回了军营。”
谢珩站在一旁，脸色沉得能滴出水。他没说话，但从怀里掏出了那张泛黄的糖纸，轻轻放在桌上。林晚也从香囊里取出自己那半张，两张拼在一起，边缘的“林”字终于完整。
“那年雪太大。”谢珩终于开口，声音低得像从地底传来，“我背着她跑了十几里，她一首昏着。快到破庙时，她突然醒了，从怀里摸出颗糖塞给我，说‘哥哥要平安’。”他顿了顿，“然后又昏过去了。”
林晚心跳漏了一拍。
她当然记得那场雪。那是她三岁时的事。娘亲抱着她逃难，半路遇匪，娘把她推给一个贵妇模样的女人，自己引开了山匪。再后来，她被人发现冻晕在草堆里，送到军营时己经高烧不退。
可她从没跟任何人提过那颗糖。
侯夫人忽然伸手，撩开林晚耳后碎发。一道陈年疤痕露出来，弯弯曲曲，像被柴刀划过。
“这伤……”
“继母砍的。”林晚平静地说，“那时候我装死，她在我‘尸体’上留的记号，说怕我诈尸回来认亲。”
屋子里一下子静了。
谢珩突然解下软甲，扯开内衬。护心镜上有一道贯穿裂痕，边缘还沾着干涸的血迹。“那晚，劫匪的箭穿了这里。”他指尖轻轻划过林晚肩头的胎记，“她就趴在这儿，小得 barely 能盖住这块伤。”
侯夫人踉跄后退一步，靠在桌边：“不可能……那年你才三岁，现在该十五六了，你怎么……”
“我死过一次。”林晚说，“上辈子活到二十二，病死的。再睁眼，回到十五岁那年。”
侯夫人瞪大眼，嘴唇哆嗦着，却没反驳。她缓缓从颈间取下一块玉佩，也是并蒂莲纹，只是玉扣处有个微小的凹槽。她把玉佩按向林晚手中的簪子尾部——
“咔。”
一声轻响，严丝合缝。
“这是……”林晚愣住。
“你娘的信物。”侯夫人声音哽住，“她是先帝流落在外的女儿，当年被人追杀，逃到北境。我奉命接应，却在路上遇袭……她把我推下马车，自己引走了贼人。”
她颤抖着打开供桌暗格，取出一本泛黄的族谱，翻开一页，上面写着“明光帝，讳婉清，流落民间，下落不明”。
林晚盯着那行字，忽然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咔”地接上了。
前世她死前，继母曾醉酒吐露：“你爹当年捡了个大便宜，娶了前朝逃宫的贵女，结果那女人命薄，生完孩子就死了。要不是我压着，你早被官府抓去认祖归宗了！”
原来不是疯话。
她正要开口，布袋里的小白突然“嗷”地一声窜出来，嘴里叼着块蓝光闪闪的矿石，一头跳上族谱，把矿石往“林婉清”名字上一拍——
“嗤！”
纸面立刻泛起一圈紫痕，像被强酸腐蚀。
“紫瘴石？”谢珩瞳孔一缩，“这矿石怎么会出现在族谱上？”
林晚一把抓过矿石，扔进随身带的解毒池。水面“滋”地冒起白烟，很快恢复清澈。
“这毒矿，是有人故意埋在侯府封地下的。”她冷笑，“想毁了矿脉，顺便毁了你们谢家的根基。”
侯夫人脸色煞白：“所以当年那场袭击……不是山匪，是冲着矿脉来的？”
“是冲着我娘来的。”林晚盯着族谱，“他们以为她死了，可她留下了我。这簪子、这胎记、这糖纸……都是证据。”
屋子里静得能听见烛芯爆裂的“噼啪”声。
侯夫人忽然跪了下来，双手捧住林晚的手，贴在自己额前：“十二年前，我没护住你娘。今天……今天我不能再让你一个人扛。”
她抬头看向谢珩：“世子，你可敢以谢家军百年声誉起誓，护她周全？”
谢珩没犹豫，单膝点地，剑柄上的红缨垂下来，轻轻扫过林晚的鞋尖：“以我之命，护她一生。”
小白蹲在两人中间，尾巴一卷，把那块并蒂莲玉佩勾了过来，抱在怀里。它打了个嗝，金光混着紫雾喷出来，在空中画了个歪歪扭扭的“?”。
林晚低头看着自己掌心的玉佩，又抬头看了看谢珩的侧脸。
这家伙，明明话少得要命，可每次她掉链子的时候，他都在。
她伸手，把玉佩塞进他腰带里：“拿着，等我哪天想认祖归宗了，你再还我。”
谢珩抬眼，眸子黑得像夜，却映着烛光，亮得惊人。
侯夫人含泪笑了，正要说话，小白突然“吱”地一声跳上供桌，爪子拍向族谱空白处。
林晚顺眼看去，那页写着“谢氏族裔，婚配记录”。
小白尾巴一甩，把并蒂莲簪子往空白处一戳——
簪尖在纸上划出一道浅痕，正好落在“谢珩”名字旁边。
林晚伸手去拔，簪子纹丝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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