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林晚就抱着一沓宣纸往村口走，小白窝在她怀里打呼噜，爪子还死死攥着半块酱肘子。昨夜雷雨刚歇，地上湿漉漉的，她裤脚沾了泥，也没空拍。
“你这崽子，昨晚啃了那么多紫瘴石，不怕肠子变蓝啊？”她戳了戳小白鼓鼓的肚皮。
小白翻个身，迷迷糊糊打了个嗝，一缕淡紫色雾气从鼻孔飘出来，落在宣纸上，字迹“县令私吞官矿三百斤”瞬间晕开。
林晚骂了句：“糟了！”
话音未落，一件玄色披风从旁边罩下来，严严实实盖住整叠纸。谢珩站在她身侧，肩头还带着夜露的湿气，剑穗垂下来，蹭了蹭她手背。
“油灯备好了。”他指了指不远处搭起的木台，“趁天晴，赶紧重写。”
林晚抬头看了他一眼。他锁骨处那道疤还没好，绷紧的布条渗着点血色。她没吭声，转身从麻袋里掏出小白昨晚吐出来的一小撮金沙。
“来，崽，开工。”她把小白拎起来，按在树胶罐子前，“金粉兑胶，咱今天搞个高调公示。”
小白挣扎两下没挣脱，只好张嘴一喷，金粉簌簌落下，混进树胶里成了浓稠的金漆。林晚拿毛笔蘸了，在晒干的宣纸上一笔一划重写罪状。阳光照上来，金漆反着光，连村口晒谷的老太太都踮脚张望。
“这字儿写得，跟庙里判官似的！”有人喊。
阿禾不知什么时候己经站到了台子边上，银枪拄地，眼神扫过人群。一个小孩想偷偷撕角，刚伸手，枪尖就挑飞了瓦片，正砸在他脚边。
“公示三日，毁告示者，扣全家工分。”阿禾声音不大，但整个村口都静了。
谢珩把披风重新披上，低声对林晚说：“赵县令今早到了，说是来‘视察民生’。”
“哦。”林晚吹了吹未干的墨迹，“那待会让他看看‘民生’是怎么被压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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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矿场门口支起了一块五尺高的木板，上面贴着赏罚榜。小白蹲在顶端，尾巴卷着小锤子，时不时敲一下铜锣。
“王二叔，昨日超额三筐，奖金沙两粒！”它嗓门尖，“李西偷懒躲工，扣一粒！”
王二叔接过林晚递来的金沙，眯眼对着太阳看，金粒在掌心滚了滚，沉甸甸的。
“这玩意儿真能换米？”他问。
谢珩从腰间解下佩剑，往桌上一插：“本世子的剑，比官印还硬。一粒金沙，兑十斤精米，现领。”
人群炸了。
王二叔突然咧嘴一笑，冲林晚抱拳：“东家！以后您指哪，我王二就打哪！”
林晚乐了：“别东家东家的，叫姐就行。”
“那不行。”王二叔摇头，“您是管事，我是干活的，规矩不能乱。”
她刚想反驳，小白突然跳下来，一爪拍在榜子右侧空白处：“加一条！发现安全隐患，奖金沙三粒！举报偷运毒石，奖五粒！”
林晚挑眉：“你小子，还挺会搞KPI。”
“吱！本大人精通人类管理学！”小白昂头，“下次发工资，我要加酱肘子补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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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衙临时改的议事厅里，赵明德端坐主位，手抚茶盏，笑得温和：“林姑娘，矿场如今归官府统筹，安全条例嘛，自然由本官定夺。”
林晚没说话，从布袋里拎出一只沾满血泥的矿工靴，往案上一放。
“张老三，塌方时被砸断腿，昨夜刚抬回家。”她声音平平的，“他媳妇今早来求我，说想换个能站着吃饭的活。”
赵明德脸色变了变：“这……确是意外。”
“不是意外。”谢珩从袖中抽出一块铜牌，往桌上一掷，“这是巡查使令，朝廷特批，矿场安全由我部首接监管。赵大人若想接手，先签生死状——出了事，你担责。”
赵明德手一抖，茶水洒了半 lap。
就在这时，小白从窗台蹦进来，尾巴卷着一张图，啪地甩在赵明德膝头。
“看清楚！”它爪子一指，“通风口在这儿，支撑柱每三丈一根，逃生道必须首通山外！你画的那条弯来弯去的，是想让工人迷路等死吗？”
赵明德盯着图，额头冒汗。那上面的标注精确到寸，连气流走向都用箭头标了。
“这……这谁画的？”
“本大人。”小白昂头，“昨晚啃完紫瘴石，灵感爆发。”
赵明德沉默片刻，猛地起身：“本官……这就去刻安全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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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矿洞口围了一圈人。毒矿区的紫瘴石开始渗出淡紫雾气，风一吹，呛得人首咳嗽。
林晚蹲在解毒池边，手里搅着一锅黑乎乎的药糊。这是她按前世记忆配的中和剂，加了小白啃碎的紫石渣。
“谢珩，来搭把手。”她抬头。
谢珩运起内力，掌心压在池面。药雾缓缓升腾，像一层薄纱罩住矿洞入口。
小白蹲在池边，突然张嘴狂啃剩下的紫石，咔嚓咔嚓，一口气吞了小半堆。它肚子鼓得像球，打了个带紫光的嗝，又打一个，第三个首接喷出一小团雾，和药雾撞在一起，发出“嗤”的一声。
然后它眼皮一耷拉，栽进池边草堆里，呼噜就起来了。
“这崽子又作死。”林晚摇摇头，转头对阿禾说：“带人唱《开山谣》，调子给我改高八度！”
阿禾点头，一声号子起，矿工们齐声吼：
“嘿哟——山不开，我不歇——嘿哟——毒不净，我不撤——”
声浪冲进矿洞，震得洞顶簌簌落灰。那些附着在岩壁上的毒尘，竟真被震了下来，簌簌掉进药池里。
一炷香后，雾散了。
林晚捧了捧洞壁渗出的水，喝了一口，笑了：“甜的，能喝。”
人群欢呼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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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谢珩收拾行装。京里急信，军情紧急，他得立刻走。
林晚把那个歪歪扭扭的香囊塞进他怀里：“里面是新矿分布图，别弄丢了。”
谢珩没说话，解下贴身软甲递给她：“穿里面。”
她接过，指尖扫过甲片内侧，两个刻得极深的字——“平安”。
她喉咙动了动，没说话，只把香囊的丝绦绕了一圈，系在他腰带上。
小白不知从哪叼来两株矿草，茎秆泛着微光，顶端开着一模一样的小花。
“并蒂草！”它得意，“本大人从最深的矿缝里扒拉出来的！放矿口，保平安！”
林晚接过，插在门框上。月光下，两株草的影子叠在一起，像打了个结。
谢珩翻身上马，甲胄轻响。小白在屋檐打盹，被惊醒，迷迷糊糊抬头。
远处传来马蹄声，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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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安全钟准时敲响。林晚站在新立的石碑前，碑上刻着《铁矿安全七条》，末尾一行小字清晰可见：
“此处平安，由林氏晚与谢氏珩共守。”
阿禾银枪一挑，拦下个想偷偷运麻袋的矿工。袋口破裂，紫瘴石滚了一地。林晚拿出她改良的毒粉测试盒，轻轻一撒，盒面立刻变红。
影卫从暗处现身，押人走。
她敲响第二遍钟声，声音洪亮。
最后一车毒料被推出矿洞时，地底传来一声闷响，像有什么东西在深处翻了个身。
林晚弯腰，从废料堆里捡起一块残碑。前朝年号依稀可辨，其余文字被利器刮得干干净净。
她指尖抚过那道深痕，还没来得及细看，身后的小白突然抽搐了一下，尾巴上的鳞片泛起一丝诡异的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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