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把小白裹在怀里往回走，脚底还沾着矿道里带出来的蓝灰。风一吹，裤腿裂口处冷得发痒，她没管，只低头看那张从油纸包里翻出来的糖纸——焦黄边角缺了一块，像被火烧过似的。
“你这宝贝疙瘩睡得跟死猪一样。”她戳了戳小白脑袋，“刚才还说梦到炼金门，转头就打呼噜。”
谢珩走在旁边，剑尖挑着那颗蓝宝石，星图在光线下微微浮动。他没说话，目光落在她手里那张糖纸边缘。
回到屋里，林晚把糖纸摊在桌上，拿块小石子压住一角。油灯晃了晃，照得纸面泛起一层旧时光似的暖色。
“这缺口……”她手指着缺角，“跟我梦里烧毁的那块一模一样。”
话音刚落，谢珩从怀里掏出半张糖纸，轻轻放在桌上。两张纸的撕痕对得严丝合缝，像是被人小心翼翼从中间撕开。
“那晕倒，它从你衣襟滑出来。”他声音低，“我一首留着。”
糖纸拼合的瞬间，蜂蜜色的光浮起来，墙上投出一道星图轨迹。蓝宝石里的星图同时亮起，两幅图重叠，显出完整的双生矿脉走向。
林晚盯着那道光，喉咙有点发紧：“你存了十二年，就为了找那个给糖的女孩？”
谢珩没答，反手握住她拿着糖纸的手。剑穗擦过她手腕，带着常年握剑的粗粝感。
“她缩在草垛里，脸上有血。”他声音很轻，“只说了句‘哥哥要平安’。”
窗外一道惊雷劈下，屋内油灯猛地一跳。林晚袖中发簪忽然发烫，簪尾刻痕与糖纸背面的“林”字暗纹严丝合缝。
她猛地抬头：“你见过她长什么样吗？”
谢珩摇头：“没看清。可昨夜矿道塌陷时，你扑过去救小白的样子……和破庙里那个女孩，一模一样。”
林晚呼吸一滞。
她当然不记得那场雪夜。前世她病死荒庙，意识模糊到最后，只记得自己塞了颗糖给一个穿铠甲的少年，说了一句“哥哥要平安”。她以为那是临死前的幻觉。
可现在，糖纸是真的，星图是真的，他掌心的温度也是真的。
“那你……”她声音有点抖，“你找的是她，又不是我。”
谢珩突然扯开领口。
锁骨下方一道刀疤横贯而过，狰狞如裂地。林晚瞳孔一缩。
“那年火场，我冲进去救她。”他指了指疤痕，“只抢出半块烧焦的糖纸。她说要给我缝衣裳，后来再没见着。”
林晚指尖不受控地碰了碰那道疤。一股窒息感猛地涌上来——那是她前世被继母推进火堆的记忆。
她猛地缩回手：“可我根本……不记得你。”
“我不信。”谢珩看着她，“你种田时哼的小调，是你娘临死前教的。你给阿禾缝书包，针脚歪得像蚯蚓爬。你救小白，宁可自己受伤也不退后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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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晚眼眶有点热，但她咬着牙没让泪掉下来。
她转身拉开衣柜，想找个干净布袋收糖纸，却看见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粗布外衣。袖口、肩头全是补丁，针脚歪七扭八，一看就是新手缝的。
“这是……？”
“你说要给我缝的。”谢珩走过来，拿起那件衣服，“我带在身边十二年。每年穿一次，就当是……你还活着。”
林晚愣住。
她确实梦到过——一个雪夜，她坐在破庙角落，给一个满身是血的少年缝衣服。她说：“等我好了，一定给你缝件新衣裳。”
原来不是梦。
她低头看着自己手，仿佛还能看见那晚穿针引线的影子。可她现在缝的，是阿禾的书包，是自家的米袋，是谢珩送来的粗布衣裳。
“你盯着我穿针的时候，”她忽然说，“是不是就在想那个女孩？”
“不是。”谢珩摇头，“我是在想，你缝的，破洞也好看。”
林晚鼻子一酸。
她转身从柜子里翻出针线包，剪了一块红布，把拼好的糖纸包进去，一针一线缝成个香囊。线头还沾着矿道里的蓝灰，针脚比那件外衣好不了多少。
“丑是丑了点。”她把香囊递过去，“但能挡灾。”
谢珩没接，而是把那件补丁外衣披在她肩上。袖口裂口正好盖住她昨天被碎石划破的伤口。
他握住她拿着香囊的手，按在自己心口。
“你缝的，我都穿。”他说，“你给的，我都守。”
屋内安静下来。油灯烧得噼啪响，墙上的星图缓缓流转。蓝宝石浮在半空，与糖纸的光融成一片星海。
林晚靠在他胸口，听见心跳一声比一声稳。
她忽然想起什么，抬头：“你说我娘临终前塞你糖纸？可她什么都没留下。”
“不是你娘。”谢珩低声，“是你自己。十二年前，你从火堆里爬出来，塞给我糖纸，说‘哥哥要平安’。然后你就昏过去了。我把你送回庙里，可再回去时，你己经不见了。”
林晚怔住。
原来她早就见过他，早就救过他，早就把命里最重要的东西，交到了他手里。
她低头看着香囊，又抬头看他：“那如果……我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呢？”
谢珩没回答，而是从剑穗上取下那颗蓝宝石，轻轻放在她掌心。宝石表面浮现出第二幅星图，指向村后那道被雷劈开的山壁。
“小白说的炼金门，就在那儿。”他说，“而你发间的玉簪，是唯一的钥匙。”
林晚摸了摸发簪，指尖微烫。
远处传来打更声，三更了。屋外雾气漫进来，沾在补丁外衣的袖口上，渗出一丝蜂蜜色的微光。
小白在墙角翻了个身，爪子无意识勾住谢珩的衣角。
林晚靠在他肩上，轻声说：“我可能……不是什么侯府千金，也不是什么救世主。”
“你是。”谢珩低头，额头抵住她的，“你是那个给我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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