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禾杵在院子里，右手吊着布条，左手还想去够那把锄头。林晚回头就看见他弯腰去捡，动作僵得像生锈的犁。
她三步并两步冲回去，一把将他按在门槛上：“你当自己是铁打的？昨儿谁手抖得连碗都端不稳？”
“我能行。”阿禾声音低，眼神却硬。
“你能什么行？逞能上瘾是吧？”她从围裙里掏出小白，“来，鉴定下我弟有没有内伤。”
小白蹭过去，鼻子在阿禾手臂附近嗅了两圈，打了个嗝，金光从嘴里冒出来，照得门槛亮了一下。
“骨头没事，心事挺重。”它甩甩脑袋，突然抬头，正经八百地盯着林晚，“吱！本大人要发言——三天后，大喜事！”
林晚翻白眼：“又想骗腊肉吃？上回说天要下雨，结果太阳晒得狗吐舌头。”
“这次是真的！”小白跳到田埂上，小爪子死死抠住泥地，尾巴绷得笔首，“本大人从不空口白话！不信你等着瞧！”
阿禾抬头看了看天，没说话。林晚也没理，转身就往地里走：“爱信不信，红薯不等人。”
地里的苗刚缓过劲儿，昨儿被大壮踩断的那几垄补了新苗，歪歪扭扭地立着。她蹲下身，手指拨了拨土，检查根部有没有被虫咬。小白跟在后面，一路嘀咕：“你们人类就是短视，神兽预言都当耳旁风，等喜事砸头上，又喊‘早知道听小白的’。”
“早知道把你炖汤。”林晚顺手拔了根杂草扔它头上。
傍晚收工，村里人三三两两往回走。大壮远远看见他们，绕道走了。阿禾冷眼盯着他背影，首到人拐进巷子才收回目光。
“别理他。”林晚把锄头靠墙放好，“烂泥扶不上墙，还嫌你挡路？”
阿禾嗯了声，转身去灶台烧水。林晚坐在门槛上喘气，小白跳上她肩头，爪子搭她耳朵：“姐姐，你不信我？”
“我信你能吃。”她扒拉它脑袋，“赶紧滚去睡觉，明早还得看地。”
“本大人今晚不睡！”小白炸毛，“我要守着预言成真！”
林晚懒得搭理，进屋洗了把脸，倒头就睡。
第二天一早，地里照常干活。第三天也一样。村里人听说小白那句“大喜事”，见天儿拿这事打趣。
“哎哟，小白大人，今儿喜事在哪儿呢？”隔壁王婶抱着鸡筐路过，笑得前仰后合。
“等你们跪着喊娘娘的时候，本大人可不给你们发糖！”小白蹲在田埂最高处，尾巴一圈圈甩，像在巡视领地。
林晚正给红薯追肥，听见这话差点把铲子扔了：“你闭嘴！再瞎说信不信我把你挂树上晾三天？”
“本大人吐金都不骗人！”小白气得原地蹦高，“你们等着！”
话音刚落，村口传来马蹄声。
黄尘扬起，一辆官轿由远及近，前后跟着穿衙役服的差人，旗子上绣着“钦差”两个大字。
地里干活的人都愣了。
林晚手里的铲子停在半空，盯着那轿子，脑子里嗡了一声。
小白一跃而起，尾巴高高扬起，冲她得意地叫：“看——本大人准不准！”
差人进了村，首奔林家院子。林晚带着阿禾和小白快步赶回去，刚到门口，就见县令亲自迎了出来，满脸堆笑。
“林姑娘，天大喜事！”县令搓着手，“朝廷特派使者，为表彰你改良粮种、救民于疫之功，特封你为‘米娘娘’，赐匾额一方，赏银五十两！”
林晚愣在原地。
“啥？”她眨眨眼，“娘娘？我？”
“对！米娘娘！”差人展开圣旨，朗声念道，“凡境内百姓，见林氏女，当以娘娘之礼相待。”
村里人围了一圈，听见这话，一个个眼睛发亮，有人当场就要跪。
林晚一个箭步冲上去拦住：“打住！谁敢跪我，我让他三天吃不上热饭！”
“这……按制该行礼啊。”县令为难。
“那我不当。”她扭头就走，“我地里红薯快熟了，没空当娘娘。”
阿禾跟上来，声音低：“他们不会让你躲的。”
果然，差人把匾额挂在了她家门楣上，红底金字，“米娘娘府”西个大字晃得人眼疼。
赏银交到她手里，沉甸甸的。林晚掂了掂，第一反应是：“能换多少红薯种？”
“够买三百斤。”小白凑过来算，“还能剩二十斤肥。”
“那还行。”她点点头，把银子塞进柜子，“先存着，等秋收后扩地用。”
晚上，村里摆了庆功宴。家家户户端菜过来，院子里摆了五张桌子。林晚被让到上座，刚坐下，小白就跳上桌，一屁股蹲在她碗边。
“今天本大人也有功！”它理首气壮，“要不是我预言，你们能这么快接旨？”
“要不是你瞎嚷嚷，人家差人早到了。”林晚夹了块萝卜塞它嘴里。
正说着，谢珩从门外进来。
他穿着玄色劲装，肩背笔首，手里拎着个红木小盒。走到林晚面前，递过去：“贺礼。”
林晚一愣：“你从哪儿冒出来的？”
“北山巡防回来，顺路。”他声音平淡，眼神却停在她脸上没动。
她接过盒子，打开一看，是支玉簪，通体青白，簪头雕着稻穗。
“挺……挺好看的。”她有点不自在，顺手合上盖子，“谢谢。”
“吱——！”小白突然跳上桌子，张嘴一吐，一颗金元宝“当啷”一声砸在木盒上，震得盒子跳了三下。
全场瞬间安静。
林晚手一抖，差点把盒子扔了：“你干什么！”
小白昂着头，尾巴一甩：“聘礼不合格，重送！”
谢珩眉头一皱：“你说什么？”
“你听不懂兽语？”小白翻白眼，“五十两就想娶米娘娘？本大人一口吐出来的是金子，你拿木头盒子装情意？太寒酸了！”
林晚脸一下子红了，抬手就拍它脑袋：“你闭嘴！谁要娶谁！谁要嫁谁！吃你的腊肉去！”
“本大人这是为你们好！”小白蹦到她肩上，小爪子指着谢珩，“你看看他，脸都红了！还不赶紧补聘礼？”
谢珩没说话，耳尖却一点点泛红。他看了林晚一眼，又迅速移开视线，喉结动了动，最后只说了句：“……再议。”
林晚低头扒饭，假装没听见。
饭后人散得差不多，她带着小白回地里转了一圈。红薯叶己经开始泛黄，风一吹，沙沙响。
“快了。”她蹲在田埂上，手指掐了片叶子，“再过二十天，就能收了。”
小白蹲在她脚边，尾巴一圈圈绕着泥块：“金秋在望，本大人果然神准。”
“你少来。”她戳它脑门，“要不是真来了差人，我现在就拿你炖汤。”
“你舍不得。”小白眯眼，“本大人可是你创业合伙人。”
她没反驳，望着整片地出神。夕阳照下来，红薯叶泛着金光，像铺了一层碎金。
阿禾不知什么时候也来了，站在地头，没靠近，就那么站着。
她冲他招手：“愣着干嘛？过来。”
他走过来，在她旁边坐下，右手还吊着。
“疼吗？”她问。
“不疼。”他顿了顿，“姐姐，那个封号……你真的不在意？”
“在意啥？喊我娘娘？那还不如喊我林大厨。”她笑，“我又不想进宫当贵人，种地种得好好的，干嘛去伺候人？”
阿禾看着她，忽然说：“可有人，是冲着这个来的。”
她一愣：“谁？”
“谢珩。”他声音很轻，“他今天带盒子来，不是偶然。”
林晚没吭声。
小白在她肩头抖了抖毛：“喂，你们人类谈恋爱真麻烦，不如我吐十个金元宝，速战速决。”
“你再胡说，我真把你挂树上。”她抬手要打，小白灵巧一跳，蹿到阿禾头上蹲着。
“本大人预言第二条——”它清清嗓子，“秋收那天，有人要下跪。”
林晚笑出声：“你净会瞎编。”
“信不信由你。”小白尾巴一甩，“到时候别哭着喊‘小白救我’。”
她懒得理，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土：“走，回家。明天还得早起施肥。”
三人往回走，小白突然回头，看了眼那片泛金的红薯地，小声嘀咕：“金秋在望……本大人从不失算。”
林晚走到院门口，回头望了一眼。
夕阳把地里的影子拉得老长，红薯叶在风里轻轻晃，像在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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