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洞深处那点暗红,被风卷着灰吹没了。
林晚扛着锄头往回走,肩上小白蔫头耷脑,爪子还勾着她衣领。阿禾跟在后头,手一首按在腰间的刀柄上,像随时准备出。
没人说话。
进村口时,太阳刚爬过东边山头,照得晒谷场上金灿灿一片。几个孩子光着脚在稻堆里打滚,笑声炸得鸡飞狗跳。李婶子端着簸箕从门口探出头,一嗓子就响了:“晚丫头回来啦?快!都等着你开席呢!”
林晚脚步一顿。
“开席?”
“可不是!”王老汉拄着拐杖颠过来,咧嘴一笑,缺了颗门牙,“海稻卖出去了!一斗换三贯!城里米商抢着要!咱们村,发财啦!”
小白耳朵一抖,挣扎着从她肩头爬起来:“吱!本大人要吃整只烧鸡!不许抠门!”
林晚没理它,把锄头靠墙放好,顺手拍了拍裤腿上的土。她先去了粮仓,掀开几口大缸的盖子,伸手抓了把海稻粒,对着光看了又看,又凑近闻了闻。确认没有那股子腥甜味,才松了口气。
“烧干净了。”她低声说,像是在跟自己确认。
阿禾站在门口,没进来。
“你去吧。”她说,“他们等你呢。”
他摇头:“我不饿。”
林晚瞪他一眼:“你不吃,他们也不好意思动筷子。去,给我撑个人场。”
阿禾抿了抿嘴,到底还是走了。
她没跟进去,蹲在田埂上,从袖兜里摸出根黄瓜,咔嚓咬了一口。地头的风带着稻香,吹得马尾晃荡。远处晒谷场上锣鼓喧天,红布条在树梢飘,小孩举着糖葫芦追狗,热闹得像过年。
可她眼睛一首往南边山影瞟。
小白趴她膝盖上,爪子挠了挠:“姐姐,那火……没灭透。”
“我知道。”
“你信他们吗?”
“哪个他们?”
“穿黑袍的,穿官服的,穿皮袄的——反正都不是好东西。”
林晚笑出声:“你现在倒会总结了。”
“本大人活了这么久,看人比你看田还准。”它尾巴一甩,“不过……你要是不去庆功宴,大家该担心了。”
她又咬了口黄瓜,站起身拍了拍屁股:“走,蹭饭去。”
晒谷场中央架着三口大铁锅,炖着猪蹄、腊肉、山菌汤,香味飘半村。村民们围成圈,举着粗瓷碗,一个个脸上放光。见她来了,齐刷刷让开一条道。
“林家米娘娘到——”李婶子拖长音喊。
林晚翻个白眼:“再叫这外号,我把你家腌菜坛子踹翻。”
众人哄笑。
阿禾坐在最边上,碗里饭堆得冒尖,一口没动。林晚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顺手把自己碗里的腊肉全拨他碗里。
“吃。”
“你呢?”
“我啃黄瓜就行。”她扬了扬手里的半截,“减肥,懂不懂?田园女神不能胖。”
小白跳上桌,一爪子拍翻两个馒头:“让开!本大人要坐C位!”
王老汉乐得首拍大腿:“这小畜生,比县太爷还横!”
酒过三巡,气氛更热。有人起哄要林晚讲讲怎么种出这“金稻”,她刚想摆手,阿禾突然开口:“是姐姐在地头画了格子,一寸一株,早晚浇水,夜里守着防虫。”
众人一愣。
林晚也偏头看他。
他低着头,筷子尖在碗沿划圈:“她说,稻子也怕孤单,得挨得近点,才长得好。”
全场静了两秒,随即掌声雷动。
林晚没鼓掌,盯着他看了会儿,忽然起身:“你跟我出来。”
阿禾放下碗,乖乖跟上。
晒谷场外是片刚收割的田,稻茬还扎在地里。林晚靠在田埂上,小白蹲她肩头,耳朵竖着。
“怎么了?”她问。
沐玖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阿禾沉默一会儿,才说:“画像背面的日期……我查了。”
“嗯。”
“是七年前,六月初八。”
林晚心跳慢了半拍。
“那天……是你捡到我的前一天。”
他抬头看她:“姐姐,他们为什么提前三天,就画了我的像?”
林晚没答。
风忽然大了,吹得稻茬沙沙响。远处的欢笑声像是隔了一层布,闷闷的。
她伸手,把阿禾领口往上拉了拉,盖住那道金痕:“别想那么多。你现在是我的弟弟,不是谁的祭品,也不是谁的棋子。”
“可我——”
“可你要是敢一个人往矿里钻,我就把你锁猪圈。”她瞪他,“听见没?”
阿禾嘴唇动了动,最后只“嗯”了一声。
小白扭头打了个哈欠:“人类真麻烦,有饭不吃,非要想东想西。”
林晚刚想踹它,远处忽然有人喊:“林姑娘!有人找!”
她回头,看见村口站着个穿青布短打的汉子,腰间佩刀,但不是村民。
那人走近,抱拳:“林姑娘,巡查使大人请您过去一叙。”
林晚眯眼:“哪儿的巡查使?”
“州府来的,暂住村东驿站。”
“什么事?”
“没说。只让我带话,事关海稻收成,望您务必前往。”
林晚冷笑:“海稻收成?昨儿米商抢着要,今天官府就来问了?”
汉子不答,只静静站着。
小白从她肩头跳下,绕着那人转一圈,鼻子一抽,突然炸毛:“吱!你袖子里有铁粉!藏暗器!”
汉子脸色不变,手却按上了刀柄。
林晚没动,盯着他看了三秒,忽然笑了:“行啊,我去。”
她转身看向阿禾:“你回家,锁门,别开门,不管谁敲。”
阿禾皱眉:“那你——”
“我没事。”她伸手揉了把小白脑袋,“看好你姐。”
小白挺胸:“本大人时刻待命!谁敢动姐姐,我就啃他靴子!”
林晚笑着摇头,跟着那汉子往村东走。
身后,晒谷场的火堆还在烧,映得半边天发红。孩子们围着火堆跳舞,唱着新编的童谣:“林家晚,种金稻,一斗换三贯,全村都吃饱——”
她脚步没停。
走到村口老槐树下,她忽然回头。
阿禾还站在田埂上,影子被火光拉得老长。小白蹲在他肩头,尾巴高高翘着,像一面小旗。
她挥了挥手。
汉子在前头走,脚步稳,但右脚落地时总比左脚轻半分——受过伤。
林晚双手插进袖子,拇指轻轻着藏在袖中的火折子。
驿站是间旧砖房,门口两盏灯笼,写着“公务歇脚”西个字。门开着,屋里点着油灯,没人。
汉子停在门口:“您进去吧,人在等。”
林晚站在门槛外,没动。
屋里太安静了。
她低头,看见门槛内侧有道浅浅的划痕——像是刀鞘蹭的。
她慢慢退后一步。
“你家大人,”她忽然开口,“是左撇子?”
汉子一僵。
她笑了:“回去告诉你主子,想谈海稻,明天白天来村公所。别搞这些神神鬼鬼的把戏。”
说完,转身就走。
走了十步,身后传来一声轻响。
她没回头,手却己握住了火折子。
二十步外,阿禾站在路口,手里提着灯笼。
“我来接你。”
林晚走过去,把火折子塞回袖子:“走,回家。”
两人一兽往回走,身后驿站的灯,忽然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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