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死寂与忙碌中悄然滑过，窗外的夜色愈发深沉，城市喧嚣渐息，只剩下零星的车灯划破黑暗。墙上的挂钟时针，冷漠地指向了罗马数字“I”。凌晨一点。
整个世界仿佛都陷入了沉睡，唯有林辰，在一片狼藉与空荡中，彻底清醒着。
两个行李箱并排立在玄关，像整装待发的士兵，沉默地宣告着离去的决心。屋内所有属于他的痕迹己被彻底清除，只剩下那些飘动的气球、未送出的项链以及墙上两块空白的印记，像舞台剧散场后未来得及撤下的、不合时宜的布景，弥漫着一种荒唐而悲凉的氛围。
现在，只剩下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了。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胸腔里翻涌的复杂情绪，轻轻推开儿童房的门。柔和的夜灯下，念念睡得正熟，小脸蛋白里透红，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在眼睑下投出安静的阴影。她怀里紧紧搂着那只旧兔子，呼吸均匀而香甜，全然不知外面世界己然天翻地覆。
看着女儿毫无防备的睡颜，林辰的心像是被最柔软的东西触碰了一下，旋即又被更深的决心所覆盖。他必须保护她，必须带她离开这个不再安全、充满谎言的环境。
他蹲在床边，目光贪婪地流连在女儿脸上片刻，然后伸出大手，极其轻柔地、一下下地抚摸着她的后背，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能滴出水的温柔：
“念念……宝贝……醒一醒……”
念念在睡梦中不满地嘤咛了一声，小脑袋往枕头里蹭了蹭，没有醒。
林辰耐心地继续轻拍，声音更加柔和：“念念，爸爸在这里，醒一醒，好不好？”
小家伙终于被扰了清梦，迷迷糊糊地睁开惺忪的睡眼，茫然地看着眼前模糊的爸爸的脸庞，小手无意识地揉着眼睛，奶声奶气地嘟囔：“爸爸……干嘛呀……”
“念念乖，”林辰的心揪紧了，他努力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自然，“我们现在起床，穿好衣服，爸爸带你去爷爷奶奶家住几天，好不好？爷爷奶奶想念念了。”
这个年纪的孩子，对时间概念模糊，但对换地方住往往带着一丝新奇和困惑。念念歪着小脑袋，似乎还在消化这个突如其来的提议，睡意让她的小脑瓜转得有点慢。她下意识地环顾了一下西周，像是在寻找什么，然后仰起小脸，带着天然的依赖和疑问，软软地问：
“妈妈呢？妈妈也一起去吗？”
这个问题，像一根细小的针，精准地刺中了林辰心脏最柔软也最疼痛的地方。他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一股酸涩猛地冲上鼻腔，又被他强行压了下去。他不能吓到孩子。
他伸出手，用指腹轻轻擦去女儿眼角的眵目糊，声音依旧维持着平稳的温柔，甚至带着一点故作轻松的笑意：“妈妈……妈妈今天晚上有很重要的事情，暂时不能跟我们一起去。爸爸先带念念去，好不好？爷爷奶奶给念念准备了好多好吃的和新玩具呢。”
他避重就轻，用一个模糊的“重要事情”掩盖了血淋淋的真相。孩子清澈信任的眼神，让他无法说出更残忍的事实。
念念似懂非懂地看着爸爸，或许是被“好吃的”和“新玩具”所吸引，或许只是本能地信任爸爸，她并没有哭闹，只是乖巧地点了点小脑袋，带着刚睡醒的懵懂：“好……”
然后，她习惯性地、依赖地朝着林辰张开了两条小胳膊，软软地要求：“爸爸抱……”
这一刻，女儿全然的信任和依赖，像一道温暖的光，照亮了他冰冷绝望的心湖，也给予了他无穷的力量。他小心翼翼地将女儿从温暖的被窝里抱出来，拿起旁边早己准备好的、厚实暖和的外套，仔细地给她穿上，戴上小帽子，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迷迷糊糊的小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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