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穿戴整齐、依旧有些昏昏欲睡的女儿,林辰最后首起身,目光沉静地扫视这个他一手打造、如今却不得不决绝离开的所谓“家”。
客厅里,那些色彩鲜艳的氢气球失去了最初的活力,有些己经微微瘪了下去,却依旧固执地飘浮在半空,映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天光,投下扭曲晃动的影子,像一场荒诞剧落幕后的残迹。
茶几上,那个深蓝色的首饰盒依旧静静地躺在那里,像一个被遗忘的道具,里面价值不菲的项链失去了所有的意义,只剩下冰冷的讽刺。
最刺眼的,是墙壁上那两块巨大的、空白的印记。原本悬挂着结婚照和全家福的地方,此刻只剩下颜色略深的墙纸轮廓,像两道刚刚揭开纱布、尚未愈合的丑陋伤疤,赤裸裸地昭示着某种彻底的剥离和终结。那空白,比任何画面都更具冲击力,无声地诉说着一段关系的死亡。
这里曾经充满了她的笑声、女儿的哭闹、他的期盼、他们共同规划未来的点滴……此刻,全部消散殆尽,只剩下冰冷的家具和一地狼藉的回忆碎片。
没有不舍,没有留恋。
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以及沉淀在心底最深处、无法言说的巨大悲凉。这个地方,连同里面那个女主人,都己经被他彻底从心里剥离出去,变成了一个需要被远远抛在身后的、错误的过去。
他收回目光,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冰冷。他一手稳稳地抱住怀里重新开始打盹的女儿,另一只手拉过那两个沉重行李箱的拉杆。
走向玄关,打开大门。
冬日凌晨凛冽刺骨的空气瞬间涌入,让他精神为之一振,也让怀里的念念下意识地往他温暖的颈窝里缩了缩。
他没有回头。
一步跨出大门,站在了冰冷的楼道里。
然后,他松开拉着行李箱的手,转过身,面对着那扇即将不再属于他的家门。他深深地、最后地看了一眼门内那片熟悉的、此刻却无比陌生的景象——飘动的气球,空荡的墙面,孤零零的项链盒子……
砰。
他用力一带,厚重的房门在他身后发出一声清脆而决绝的“咔哒”声,锁舌弹入锁孔,完成了最后的闭合。
这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最终的分界线,沉重地落下,彻底隔绝了门内与门外两个世界。也彻底隔绝了他的过去与未来。
电梯恰好停在这一层,他拉着行李箱,抱着女儿走进去。电梯门缓缓合上,将那条熟悉的走廊也关在了外面。
狭小的空间开始平稳下降。楼层的红色数字一下下地变换、减少。
12…11…10…9…
他看着那不断变小的数字,感觉自己的心也像是在跟着不断下沉,却又奇异地感到一种解脱。每下降一层,就好像将一段过去的时光、一份沉重的感情,彻底地埋葬在了身后的高楼之上。
那些甜蜜的、争吵的、期待的、失望的、幸福的、痛苦的……所有关于苏晴,关于这个“家”的记忆,都被这下降的电梯,一层层地、无情地碾碎、埋葬,沉入再也无法触及的黑暗地底。
当数字最终跳到“1”,电梯发出“叮”的一声轻响,门缓缓打开时,他仿佛己经卸下了千斤重担。
门外是冰冷而新鲜的空气,是未知却必须前行的未来。
他抱紧了怀里熟睡的女儿,拉起行李箱,没有任何迟疑,大步走了出去,融入了凌晨凛冽的黑暗之中,再也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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