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曦微灼痕
沈明漪的歌声不知在何时停歇了。或许是疲惫，或许是终于在那份相互依偎的温暖与宁静中寻得了片刻安眠。她的呼吸变得均匀而绵长，靠在叶廷均的怀中，仿佛睡着了。
叶廷均维持着环抱她的姿势，后背抵着冰冷坚硬的墙壁，左肩的酸痛和全身的寒冷让他毫无睡意。他睁着眼睛，在黑暗中保持着警惕，耳听八方，同时感受着怀中人轻浅的呼吸和温软的体温。
这份重量和温暖，奇异地成为了支撑他度过这漫漫长夜的唯一力量。
时间在寂静和寒冷中缓慢流逝。殿外，星子逐渐西沉，墨蓝色的天幕一点点褪色，透出一种朦胧的灰白。风似乎也小了一些，但黎明前的寒意却达到了顶峰，冻入骨髓。
就在天色将亮未亮、最是昏暗沉寂的时刻，叶廷均忽然感觉到怀中的沈明漪轻微地动了一下。
紧接着，他察觉到不对劲。
她的体温……似乎升高了。之前只是微凉，此刻却变得有些烫人。而且，她的呼吸也不再那么平稳，变得有些急促而灼热，喷在他的颈窝处，带着不正常的温度。
叶廷均的心猛地一沉。他立刻低下头，用自己的额头轻轻抵上她的前额。
触手所及，一片滚烫！
她在发烧！而且热度不低！
“明漪？”叶廷均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惶，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颊，“明漪，醒醒！”
沈明漪在他的轻唤下蹙紧了眉头，长长的睫毛颤抖着，似乎努力想要睁开眼，却只是发出几声模糊不清的呓语，意识显然并不清醒。她的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与之前的苍白形成刺眼的对比。
怎么会突然发烧？! 叶廷均的脑子飞速运转。是昨天受了惊吓？是夜里寒气侵体？还是在船上沾染了湿气？亦或是……连日来的奔波劳顿、担惊受怕，终于压垮了她本就比常人纤细脆弱的身躯？
该死！他暗骂一声，心中涌起巨大的恐慌和自责。他早该想到的！她一个弱质盲女，经历如此惊心动魄的逃亡，躲藏破庙，身受风寒，怎么可能不病倒！
在这荒山野岭，缺医少药，发烧足以致命！
必须立刻降温！
叶廷均轻轻将沈明漪放平，让她靠在墙壁上。失去他怀抱的温暖，她立刻不安地蜷缩起来，身体微微发抖，嘴里发出难受的呻吟。
叶廷均快速解开她身上裹着的、属于他的那件外衣，希望能让她散热。但触摸到她里衣的袖子时，发现竟然也带着潮意——是夜里寒冷的露气，还是她发烧出的虚汗？
他心急如焚，环顾这破败的大殿，目光最终落在那扇破旧的、半倒在地的殿门上。他强忍着左肩的剧痛，用右手奋力将那扇沉重的木门拖拽过来，挡在风口，勉强阻隔了一些仍在不断灌入的晨风。
然后，他撕下自己内衫相对干净的下摆，快步走到殿外。
晨曦微露，荒草甸上凝结着冰冷的露珠。他顾不得许多，将布条浸透在冰凉刺骨的露水里，首到完全湿透，然后拧得半干，迅速返回殿内。
他跪坐在沈明漪身边，用冰冷的湿布小心翼翼地擦拭她的额头、脖颈和手腕内侧，试图用物理方式为她降温。
冰凉的触感似乎让沈明漪舒服了一些，她紧蹙的眉头稍稍舒展，发出一声细微的喟叹。但很快，那湿布就被她的体温捂热。
叶廷均不厌其烦地再次跑出去，重新将布条浸透冰凉的露水，回来继续为她擦拭。反复数次，他的右手被冻得通红麻木，左肩的伤口因频繁的动作而疼痛欲裂，但他仿佛毫无所觉，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眼前这个烧得迷迷糊糊的人儿身上。
天色又亮了一些，灰白色的光线勉强照亮了殿内。沈明漪潮红的脸庞和干裂的嘴唇在晨光中显得格外脆弱，仿佛一碰即碎。
必须找到水源！必须找到能真正退烧的东西！
叶廷均停下动作，看着气息依旧灼热急促的沈明漪，眼神沉郁得几乎要滴出水来。他不能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但更不能眼睁睁看着她烧下去。
他深吸一口气，做出决定。他快速地将那件外衣重新盖在她身上，尽量将她裹严实。
“明漪，听着，”他握住她滚烫的手，声音低沉而急促，不管她是否能听见，“我就在附近找找水和草药，不会走远。你乖乖在这里等我，千万不要乱动，我很快回来！听到没有？”
沈明漪似乎模糊地感知到了他的离开，不安地动了动，手指无力地蜷缩了一下，像是在挽留。
叶廷均狠下心肠，抽出手，迅速起身。他最后看了一眼那蜷缩在墙角、脆弱不堪的身影，毅然转身，大步跨出破败的殿门。
晨光熹微，山林间弥漫着乳白色的薄雾，寒意沁人。叶廷均站在荒草丛生的庭院中，目光如电，快速扫视着周围的环境。
他必须先找到水。然后，是退烧的草药。他早年受过野外生存的训练，认得几种常见的清热草药，但愿这山中有生长。
时间紧迫，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灼烧着他的心。
他选中了一个地势较低、可能汇水的方向，毫不犹豫地拨开浓密的灌木和荆棘，身影迅速消失在了迷蒙的晨雾之中。
破败的山神庙里，只剩下高烧昏沉的沈明漪，独自躺在冰冷的砖地上，微弱的晨曦照在她身上，却驱不散那令人心焦的灼热。她的呼吸微弱而急促，仿佛风中残烛。
与时间的赛跑，己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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