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万籁俱寂。
黎嘉琪的小院里，只亮着一盏昏黄的油灯。
彩燕己经被安顿在了小翠隔壁的一间小屋子里。
虽然屋子简陋，但对她来说，却像是天堂一般。
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白天发生的一切，还像梦一样，在她的脑海中不断地回放。
从打翻羹汤的绝望，到被二小姐救下的狂喜。
那种从地狱到天堂的感觉，让她至今都觉得有些不真实。
二小姐。
那个神仙一般的人物。
她不仅救了自己，还把自己带回了她的院子。
她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好。
彩燕的心中，充满了感激，也充满了疑惑和不安。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房门被人轻轻地推开了。
一道纤细的身影，端着一盏油灯，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
是黎嘉琪。
彩燕吓了一跳，连忙从床上一骨碌地爬了起来，就要下地行礼。
“二……二小姐。”
“别动。”
黎嘉琪将油灯放在桌上，快步走到床边，按住了她的肩膀。
“你身上还有伤，躺着就好。”
她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的温柔。
彩燕看着她，眼中又泛起了泪光。
“二小姐，今天……今天谢谢您。”
“要不是您，奴婢……奴婢现在恐怕己经……”
“好了，都过去了。”
黎嘉琪打断了她的话，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了下来。
她看着彩燕那张还带着几分惊恐和不安的小脸，开门见山地问道：“彩燕，你害怕吗。”
彩燕愣了一下，然后重重地点了点头。
“怕。”
她的声音都在颤抖。
“奴婢怕……怕张妈妈她们还会来找奴婢的麻烦。”
“奴婢怕……会连累了二小姐您。”
“你怕的，不止这些吧。”
黎嘉琪的目光，仿佛能看透人心。
“你更怕的，是我今天救你，是别有所图，对吗。”
彩燕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地就想否认。
但对上黎嘉琪那双清澈而又深邃的眼睛，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确实是这么想的。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二小姐对自己这么好，一定是有什么事情，需要自己去做。
而那些事情，很可能……会非常危险。
黎嘉琪看着她那副惶恐的模样，微微一笑。
“你不用害怕。”
“我救你，确实是希望你能为我做一些事情。”
“但是，我不会逼你。”
“选择权，在你自己手上。”
她顿了顿，然后用一种极其平静的语气，缓缓地说道：“彩燕，你今年多大了。”
“回……回二小姐，奴婢今年十三了。”
“十三岁。”
黎嘉琪点了点头。
“那你可曾想过，你以后的人生，会是什么样子的。”
彩燕茫然地摇了摇头。
以后。
她从来不敢想那么远的事情。
对她来说，能吃饱穿暖，不被人打骂，就己经是一种奢望了。
黎嘉琪看着她，继续说道：“如果你今天没有遇到我，你的下场，会是什么。”
“最好的结果，是被打一顿板子，然后被发卖出去。”
“卖到一个不知名的地方，给一个不知底细的主人家当牛做马。”
“运气好的话，或许能平平安安地活到配人的年纪，然后嫁给一个同样卑微的下人，生一堆孩子，继续过着这种任人欺凌，看不到任何希望的日子。”
“运气不好的话，遇到一个心狠手辣的主子，说不定哪天就被人活活打死了，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黎嘉琪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冰冷的刀子，狠狠地扎在彩燕的心上。
这些话，虽然残忍，却是最真实，最赤裸裸的现实。
彩燕的脸色，变得越来越白。
她仿佛己经看到了自己那悲惨的未来。
“不……我不要……”
她喃喃地说道，眼中充满了恐惧。
“你当然可以不要。”
黎嘉琪的声音，在此时，像是一道划破黑暗的光。
“因为，我现在可以给你第二个选择。”
彩燕猛地抬起头，眼中闪烁着一丝希冀的光芒。
“第二个选择。”
“对。”
黎嘉琪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跟着我。”
“死心塌地地，跟着我。”
“成为我的人，成为我最信任的心腹。”
“为我做事，为我分忧。”
“只要你对我忠心耿耿，我保证，你以后再也不会被人欺负。”
“我保证，我会让你活得有尊严，活得像个人。”
“将来，我还会为你寻一门好亲事，让你风风光光地嫁出去，过上安稳富足的日子。”
“甚至，我还可以帮你，将你的爹娘，从那个贫困的家里，接出来，让他们安享晚年。”
黎嘉琪的这番话，就像一个美丽的梦境，在彩燕的面前，缓缓地展开。
有尊严。
好亲事。
安稳富足的日子。
还能……还能让爹娘过上好日子。
这些，是她以前连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
彩燕的呼吸，变得急促了起来。
她的眼中，充满了激动和渴望。
但是，她也不是傻子。
她知道，想要得到这些，就必须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二小姐……”
她的声音有些干涩。
“您……您想让奴婢……做什么。”
“很简单。”
黎嘉琪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寒光。
“我要你，做我的眼睛和耳朵。”
“我要你，帮我盯着这后宅里的每一个人，每一件事。”
“尤其是……夫人和大小姐院子里的一举一动。”
“我要知道，她们每天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
“事无巨细，我都要知道。”
彩燕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监视夫人和大小D姐。
这……这可是掉脑袋的罪过啊。
一旦被发现，那后果，比打翻一碗莲子羹，要严重一万倍。
她的脸上，露出了挣扎和恐惧的神色。
黎嘉琪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
她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她在给她时间，让她自己去权衡，去选择。
屋子里，陷入了一片沉寂。
只有那豆大的灯火，在轻轻地跳动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彩燕的脑海里，天人交战。
一边，是刀山火海般的危险。
另一边，是光明璀璨的未来。
一边，是继续过着那种任人宰割，毫无希望的卑微生活。
另一边，是跟着眼前这位深不可测的二小姐，去搏一个未知的前程。
她想起了自己被卖进府里时，爹娘那无奈而又心痛的眼神。
她想起了自己在这厨房里，受尽的白眼和欺凌。
她又想起了今天，在自己最绝望的时候，二小姐如天神下凡一般，将自己从深渊中拉了出来。
她想起了二小姐为她揽下所有罪责时，那纤弱却又无比坚定的背影。
她想起了二小姐为她擦拭伤口时，那温柔的动作和关切的眼神。
渐渐地，她眼中的恐惧和犹豫，被一种决绝和坚定所取代。
烂命一条。
反正己经烂到底了。
为什么不赌一把。
赌赢了，就是一片海阔天空。
赌输了，也不过就是回到原点，甚至……比原点更糟。
但，那又如何。
至少，她为自己的命运，抗争过一次。
想到这里，彩燕猛地从床...上翻身下来，不顾黎嘉琪的阻拦，重重地，跪在了地上。
她对着黎嘉琪，磕了三个响头。
每一个，都磕得那么用力，那么实在。
“二小姐。”
她抬起头，眼中再无一丝的迷茫。
“奴婢这条命，从今天起，就是您的了。”
“您让奴婢往东，奴婢绝不往西。”
“您让奴婢做什么，奴婢就做什么。”
“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奴婢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从今往后，彩燕，唯二小姐之命是从。”
她的声音，虽然还带着一丝稚嫩，却充满了斩钉截铁的决绝。
黎嘉琪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少女，脸上，终于露出了发自内心的，满意的微笑。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自己终于拥有了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完全忠于自己的“自己人”。
她伸出手，将彩燕从地上扶了起来。
“好。”
她说道。
“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人了。”
“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只要你不负我，我，也绝不会负你。”
两只手，在昏黄的灯光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一只纤细白皙，一只粗糙瘦小。
却都充满了力量。
黎嘉琪的心中，涌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踏实感。
复仇之路，漫长而又艰险。
她不再是一个人孤军奋战了。
她有了第一个，可以和她并肩作战的伙伴。
虽然这个伙伴，现在还很弱小。
但她相信，在自己的调教下，她很快就会成长起来。
成为一把，插在敌人心脏上，最锋利的尖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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