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持着笼罩整个清芷院的“风之壁垒”,对黎嘉琪的精神力消耗极大。
仅仅一夜过去,她便觉得头脑昏沉,太阳穴突突地跳着,像是被人用针扎一样。
但这种疲惫,换来的是母亲的安然无恙,她觉得一切都值得。
清晨,彩月端着一盆热水走进屋里,脸色却比昨天还要难看。
她的眼眶红肿,显然是哭过了。
“小姐,您醒了。”
她的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鼻音。
黎嘉琪坐起身,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外面怎么样了?”
“更……更严重了。”
彩月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今天早上,又有七八个人倒下了,连……连厨房帮厨的王大娘也……”
她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府医呢?府医怎么说?”
黎嘉琪一边穿上外衣,一边问道。
“府医来了好几趟,开了许多方子,什么治风寒的,治克食的,都用了,可一点用都没有。喝了药的人,顶多就是泻得没那么厉害了,可肚子还是一样疼,人还是一样没精神。”
彩月用袖子擦了擦眼泪,脸上满是绝望。
“现在府里都传疯了,说咱们府是冲撞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招来了瘟神,连府医都束手无策。”
黎嘉琪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连府医都找不到病因?
这怎么可能。
不过是急性肠胃炎而己,虽然来势汹汹,但只要对症下药,不至于一点效果都没有。
除非……
除非病源没有被切断。
就像一个不断流着脓的伤口,你光是在外面敷药,却不把里面的烂肉挖出来,那伤口就永远不会好。
黎嘉琪走到桌边,端起一杯凉茶一饮而尽。
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让她昏沉的头脑清醒了几分。
“彩月。”
“奴婢在。”
“你仔细想想,昨天和今天,所有病倒的那些人,他们之间,有没有什么共同之处?”
她的声音冷静而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让原本慌乱的彩月也渐渐镇定了下来。
彩月低下头,努力地回忆着。
“共同之处……”
她掰着手指头,一个一个地数着那些病倒的人。
“小荷是洗衣房的,王大娘是厨房帮厨的,还有几个是打扫院子的粗使丫鬟,还有两个是马房的仆役……他们……他们好像没什么交集啊。”
她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些人,身份不同,差事不同,住的地方也隔着一段距离。
“再仔细想想。”
黎嘉琪引导着她。
“从吃的,喝的,用的,接触过的人,任何一个细节都不要放过。”
彩月闭上眼睛,将那些人的脸,一个个地在脑海中过了一遍。
吃的……
府里下人的大厨房都是统一供给,若是饭菜有问题,那应该是所有人都发病才对,不会只有那么一部分人。
用的……
大家用的东西都差不多,也没听说有什么特别的。
接触过的人……
这个就更不好说了,府里人来人往的。
彩月苦思冥想,急得额头上都冒出了汗珠。
突然,她的脑海中闪过一个画面。
那是前天下午,她去后罩房找一个相熟的姐妹说话时,看到的一幕。
当时天气还有些热,好几个干完活的下人,都围在后罩房院子角落里的那口老井旁,用吊桶打上清凉的井水来喝。
那个洗衣房的小荷,当时就在其中。
对了!
还有昨天!
昨天早上她路过马房的时候,也看到那两个后来病倒的仆役,正抬着一桶水在给马饮水,那水桶……似乎也是从后罩房那边抬过来的。
因为马房离主院的水井远,他们图省事,经常会去后罩房那口更近的井里打水。
还有厨房的王大娘!
王大娘主要负责清洗一些杂物和蔬菜,用的水,好像……好像也是专门派人从后罩房那口井里挑的,说是那口井的水更清冽,洗东西更干净。
一个又一个看似不相关的细节,在彩月的脑海中迅速地串联起来。
她猛地睁开眼,脸上露出了震惊和恍然大悟的神情。
“井!小姐!是那口井!”
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了几分。
“奴婢想起来了!所有……所有病倒的人,奴婢都或多或少地看到过,或者听说过,他们都喝过,或者用过后罩房那口老井里的水!”
话音落下,整个房间都陷入了一片寂静。
黎嘉琪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窗外的阳光照在她身上,给她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边。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那双幽深的眸子里,却闪烁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的光芒。
原来如此。
问题出在水里。
难怪府医找不到病因,难怪喝了药也不见好。
因为那些可怜的下人,一边喝着汤药,一边又在继续饮用着被污染的毒水。
这根本就是饮鸩止渴。
“小姐……这……这可怎么办?”
彩月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井水被污染了,这可是天大的事啊!”
黎嘉琪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
那口气,仿佛将她胸中所有的沉闷都吐了出去。
找到了病源,一切就都迎刃而解了。
不,不仅仅是迎刃而解。
这更是她送给吴紫溪的,一份催命符。
身为执掌中馈的主母,府中发生如此大规模的“时疫”,她不想着如何彻查病因,救治安抚,反而只想着封锁消息,压制下人,草菅人命。
如今,病源找到了。
这口被污染的井,就是她管理不善、草菅人命的铁证。
黎嘉琪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胜券在握的笑意。
她能感觉到,一种强大的、洞悉一切的自信,充斥着她的西肢百骸。
这不仅仅是因为她找到了病因,更是因为,她再一次深刻地体会到,情报的重要性。
在所有人都被“时疫”的恐慌所蒙蔽,像没头的苍蝇一样乱撞的时候,只有她,凭借着彩月提供的、最底层的、最不起眼的情报,精准地扼住了问题的咽喉。
吴紫溪,还在因为她那些愚蠢的封锁命令而自鸣得意吗?
她恐怕做梦也想不到,她的死期,己经近在眼前了。
黎嘉琪走到书案前,提起笔,在一张干净的宣纸上,写下了两个字。
井水。
她的笔锋凌厉,力透纸背,如同即将出鞘的利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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