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紫溪被夺去中馈之权的消息,像一块巨石,在黎府的后宅里,砸起了滔天巨浪。
锦安居的大门,从此紧闭。
曾经门庭若市的主母院落,如今变得门可罗雀,冷清得能听见风吹过廊檐的声音。
吴紫溪整个人都像是被抽去了主心骨,形容枯槁,整日里不是对着佛像发呆,就是歇斯底里地砸东西。
碧痕战战兢兢地伺候在一旁,连大气都不敢喘。
她知道,夫人这次,是真的伤筋动骨了。
然而,困兽犹斗。
一个在主母之位上盘踞了二十年的人,绝不会这么轻易地倒下。
这日,吴紫溪像是突然想通了什么,不再砸东西,也不再发呆。
她重新梳洗打扮,换上了一身沉稳端庄的绛紫色长裙,脸上甚至还薄施了脂粉。
她将碧痕叫到跟前,眼神里,重新燃起了一丝阴鸷而顽强的光芒。
“去,把库房里,那套祭祖用的赤金头面,给我取出来,好生保养着。”
她的声音沙哑,却异常坚定。
碧痕愣了一下。
“夫人,这……年底的祭祖大典,还有一个多月呢,现在就取出来,是不是太早了?”
“早?”
吴紫溪冷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一丝不甘和疯狂。
“一点都不早。”
她伸出保养得宜的手,看着自己那修剪得圆润的指甲。
“老太君可以夺了我的中馈之权,却夺不走我这黎家主母的身份!”
“只要我还是黎家的主母,这年底的祭祖大典,就必须由我来主持!”
她的眼中,闪烁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狠厉。
“祭祖大典,是黎家一年之中,最重要,也最讲究规矩体面的场合。到时候,族里的长辈们都会到场。只要我在大典上,表现得无可指摘,将一切都操持得风风光光,就能让所有人,尤其是让老爷和老太君看看,这个家,离了我吴紫溪,是万万不行的!”
这是她最后的机会。
是她挽回声望,东山再起的,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
她要借着这场最庄重,最不容出错的典礼,向所有人证明,她,吴紫溪,依旧是这个家不可或缺的女主人。
碧痕将这些话,一字不落地,通过那条隐秘的渠道,传到了清芷院。
黎嘉琪正坐在窗边,手里拿着一本书,却半天没有翻动一页。
她的面前,摆着一盘刚刚剥好的石榴,那红宝石般的果粒,在白瓷盘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晶莹剔透。
她捻起一粒,放入口中,感受着那酸甜的汁水,在舌尖爆开。
“祭祖大典么……”
她轻声呢喃着,眼神变得幽深而悠远,仿佛能穿透这院墙,看到锦安居里,那个正在负隅顽抗的女人。
彩月站在一旁,脸上带着几分担忧。
“小姐,夫人的心思,不得不防啊。祭祖大典非同小可,规矩繁多,若真是让她在这件事上出了风头,怕是……怕是老太君和老爷那边,会心软。”
黎嘉琪没有说话。
她又捻起一粒石榴,细细地品尝着。
酸中带甜,甜中,又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涩意。
吴紫溪的想法,她当然明白。
困兽之斗,必然会用尽全力。
而自己,若是想让她永世不得翻身,就必须在她最在意,也最看重的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上,给予她最致命的一击。
黎嘉琪的目光,缓缓地,落在了桌案上那本摊开的书上。
那是一本《周礼》。
书页己经泛黄,上面用朱砂笔,圈点着密密麻麻的批注。
祭祖……
这两个字,在她的脑海中,不断地盘旋。
前世,她死后,灵魂曾在黎家的祠堂里,停留了很长一段时间。
她“看”着黎家的人,年复一年地,举行着那场庄严肃穆的典礼。
她“听”着主祭之人,一遍又一遍地,念诵着冗长而晦涩的祭文。
那些曾经让她觉得枯燥乏味的仪式,那些她从未放在心上的规矩细节,此刻,却像潮水一般,涌入她的脑海,变得无比清晰。
黎嘉琪缓缓地,合上了手中的书。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但她的心中,却涌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庄重而肃杀的情绪。
这不再是后宅里的小打小闹。
这也不是简单的争宠和复仇。
这将是一场,在列祖列宗的牌位前,光明正大的,对吴紫溪身为“主母”的法理地位的,终极挑战。
吴紫溪想借着祭祖大典,来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
而她,黎嘉琪,就要在这同一场大典上,将她存在的“合法性”,从根基上,彻底动摇。
黎嘉琪能感觉到,自己的血液,似乎都在微微地沸腾。
那是一种“决战将至”的,混杂着紧张、兴奋与期待的复杂情绪。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了窗户。
外面,天高云淡,几片落叶,正随风飘舞。
秋天,己经快要结束了。
而冬天,和那场决定了所有人命运的祭祖大典,也快要来了。
黎嘉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那清冽的、带着萧瑟之意的空气,涌入她的肺腑,让她那颗因为激动而微微发热的心,渐渐变得冰冷而平静。
吴紫溪,你以为那是你翻盘的舞台吗?
不。
那是我为你精心准备的,最后的刑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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