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老夫人是丞相府的定海神针。
她出身将门，为人精明果决，虽早己不过问府中俗事，但在苏振国心中依然有着举足轻重的分量。
谁能得到老夫人的青睐，谁在府中的地位便能更加稳固。
前世，苏沐雨因为错信太子，与一心想让她嫁给大将军之子以巩固家族军方势力的祖母多有隔阂，关系并不亲近。
而苏雪柔则凭借着乖巧柔顺的伪装，深得老夫人欢心。
这一世，苏沐雨绝不会再让苏雪柔得逞。
老夫人的七十大寿，便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寿宴设在府中最大的花厅，宾客云集，热闹非凡。
苏沐雨扶着老夫人坐在主位上，老夫人今日精神矍铄，穿着一身暗红色绣金线福字纹的褙子，满头银发梳理得一丝不苟。
“祖母，今日您气色真好。”
苏沐雨笑着为老夫人奉上一杯温热的参茶。
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
“还是我的沐雨丫头贴心。”
她看了一眼不远处正与几位夫人谈笑的苏雪-柔，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
及笄礼和下毒风波的事情，她虽未明说，但心里跟明镜似的。
寿宴正式开始，宾客们纷纷献上贺礼。
轮到小辈献礼时，苏雪柔第一个站了出来。
她今天穿着一身鹅黄色的衣裙，显得格外娇俏动人。
她捧着一个盖着红布的托盘，袅袅婷婷地走到老夫人面前。
“孙女雪柔，祝祖母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她的声音甜得像蜜一样。
“好好好。”
老夫人笑着点头。
“快让祖母瞧瞧，我们雪柔准备了什么好东西。”
苏雪柔故作神秘地一笑，然后猛地掀开了红布。
托盘上，是一株通体洁白，形态奇异的灵芝。
那灵芝的形状，竟然酷似一只展翅欲飞的仙鹤。
“哇！”
厅中顿时响起一片惊叹之声。
“这……这是鹤形芝啊！”
一位见多识广的老大人惊呼道。
“传说此物乃仙草，得天地之灵气而生，是祥瑞之兆啊！”
苏雪柔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她娇声说道：“孙女听闻祖母近来时常诵经礼佛，便想着为祖母寻一件称心的寿礼。”
“前些日子，孙女偶然听闻城外灵山寺后山有祥光出现，便亲自带人前去寻找。”
“没想到，竟真的让孙女在山崖之上，寻得了这株天降祥瑞。”
她编造的故事感人至深，将自己的孝心和福缘展现得淋漓尽致。
“真是个有孝心的好孩子。”
老夫人看着那株栩栩如生的鹤形芝，脸上也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丞相大人真是好福气，有如此孝顺聪慧的孙女。”
宾客们纷纷附和着，赞美之词不绝于耳。
苏雪柔享受着众人的夸赞，挑衅地瞥了苏沐雨一眼。
苏沐雨只是静静地坐着，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苏雪柔心中冷哼一声，以为苏沐雨是被自己的大手笔给镇住了。
然而，就在众人啧啧称奇之时，苏沐雨却缓缓站起了身。
“祖母。”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的议论声。
“孙女也有一言。”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她的身上。
苏雪柔的心里咯噔一下，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
“妹妹这片孝心固然可嘉。”
苏沐雨走到那株鹤形芝面前，仔细端详了片刻。
“但这祥瑞，恐怕是假的。”
她的话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了千层浪。
“你胡说！”
苏雪柔立刻尖声反驳。
“姐姐，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你也不能在祖母的寿宴上，如此污蔑我的一片孝心啊！”
她说着，眼圈就红了，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
“就是啊，这鹤形芝形态如此逼真，灵气逼人，怎么可能是假的？”
立刻有亲近柳姨娘一脉的宾客帮腔。
老夫人的脸色也微微沉了下来。
“沐雨，不得胡言。”
苏沐雨却不慌不忙，她拿起那株鹤形芝，递到老夫人面前。
“祖母请看。”
她指着灵芝的根部。
“真正的野生灵芝，根部会带有泥土和腐木的气息，且有被虫蚁啃噬过的自然痕迹。”
“而妹妹这株，根部光滑平整，虽也沾了些泥土，却像是刻意抹上去的。”
她又指向那仙鹤的“翅膀”。
“其次，这鹤形的姿态也太过完美了，完美得不像是天然生成，倒像是经过了能工巧匠的精心雕琢。”
“最重要的一点。”
苏沐-雨从自己的发髻上取下一根细长的银针。
“若是真正的灵芝，其内部菌肉紧实，银针刺入会感到明显的阻力。”
说着，她将银针毫不费力地插进了灵芝的身体里，然后轻轻一撬。
一小块白色的菌肉被撬了下来。
但令人惊讶的是，那菌肉的内部，竟然露出了木质的纹理。
“这……这是用普通的树根，嫁接并辅以模具，催生而成的伪造品。”
苏沐雨的声音平静而有力。
“市面上常有无良商家以此法炮制假药材，欺骗不懂行的富贵人家。”
“妹妹想必也是被人蒙骗了。”
她最后一句话，看似是在为苏雪柔开脱，实则是在暗讽她愚蠢无知。
真相大白。
整个花厅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苏雪柔惨白的脸上。
用假祥瑞来欺骗祖母，这己经不是简单的出丑了，而是大不孝。
苏雪柔的身体摇摇欲坠，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精心策划的一切，竟然会被苏沐雨如此轻易地当众戳穿。
“祖母，我……我不知道，我真的是被骗了。”
她哭着跪倒在老夫人面前，试图辩解。
老夫人的脸色己经冷若冰霜。
她最重规矩和孝道，苏雪柔此举，无疑是触碰了她的逆鳞。
她没有理会哭哭啼啼的苏雪柔，而是看向苏沐雨，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和赞许。
“沐雨，你怎么会懂这些？”
苏沐雨微微一笑，从容地回答：“孙女前些时日身体不适，便翻阅了一些医书杂记，恰好看到过关于伪造灵芝的记载。”
“说起来，孙女今日为祖母准备的寿礼，也与这医理有关。”
说着，她让翠儿呈上了一个古朴的木匣。
木匣打开，里面没有金银珠宝，也没有奇珍异宝，只是一叠厚厚的纸张。
“这是什么？”
老夫人有些疑惑。
“这是孙女根据祖母的身体状况，专门为您整理的一份药膳方子。”
苏沐雨将方子递了上去。
“祖母年轻时随外曾祖父征战沙场，身上留下了不少旧伤，每逢阴雨天便会关节疼痛。”
“而且祖母近年来越发喜爱清淡饮食，时有脾胃虚弱之症。”
“这份药膳方子，一共三十六道，都是用温和的食材搭配药材制成，既可口，又能长期调理您的身体。”
“孙女知道，再贵重的礼物，也比不上祖母的康健安泰。”
苏沐雨的话语真挚诚恳，不带一丝炫耀。
老夫人一愣。
她没想到，苏沐雨竟然将自己的身体状况了解得如此清楚。
这些小毛病，连她自己都快忘了，苏振国也未必知道。
她接过那叠厚厚的方子，纸张上还带着淡淡的墨香。
每一道方子的用料，做法，功效，都写得清清楚楚，字迹娟秀工整，一看就是用了心的。
老夫人的眼眶微微有些了。
她看着眼前这个沉静从容的孙女，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她。
这个过去有些任性骄纵的孩子，不知不觉间，己经长大了，变得如此细心和稳重。
“好孩子，你有心了。”
老夫人紧紧握住苏沐-雨的手。
“这份礼物，是祖母今日收到的，最贵重的礼物。”
她转头，对一旁的管家吩咐道：“将二小姐带下去，禁足佛堂，抄写《女诫》一百遍，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出来。”
苏雪柔面如死灰地被婆子拖了下去。
寿宴继续进行，但气氛己经完全不同。
宾客们看向苏沐雨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敬畏和深思。
这位丞相府的嫡长女，似乎不再是传闻中那个只懂风花雪月的草包美人了。
寿宴结束后，苏沐雨被老夫人单独留了下来。
祖孙二人在暖阁里相对而坐。
老夫人拉着苏沐雨的手，久久没有说话。
最后，她叹了口气。
“沐雨，这些年，是祖母忽略你了。”
“祖母言重了。”
苏沐--雨轻声说道。
“你是个好孩子，比我想象的，要聪明得多，也坚强得多。”
老夫人的眼中充满了欣慰。
“苏家未来的荣辱，恐怕还要落在你的肩上。”
她从手腕上褪下一个成色极好的翡翠镯子，戴在了苏沐雨的手上。
“这个镯子，是你母亲当年的陪嫁，也是我苏家媳妇的信物。”
“从今天起，它就是你的了。”
苏沐雨抚摸着手腕上温润的镯子，心中百感交集。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才真正获得了这位苏家大家长的认可和信任。
复仇之路，她又迈出了坚实的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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