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文宏那句淬着冰渣的话，像一把无形的利刃，彻底斩断了吴良喜最后一丝神经。
她的身体剧烈地一颤，整个人下去，仿佛所有的骨头都被抽走了。
结束了。
几十年的经营，一辈子的荣华，都将随着这本账册，化为泡影。
周围的下人和护卫们，更是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喘。
他们纷纷低下头，恨不得将自己变成地上的一块石头，生怕被侯爷的雷霆之怒波及。
整个西回廊，除了夜风偶尔吹过假山的呜咽声，便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
不。
不能就这么算了！
一道疯狂的念头，猛地从吴良喜心中滋生出来，像野草般瞬间占据了她所有的思绪。
她不能认！
她绝不能认！
一旦认了，她就真的万劫不复了！
“冤枉啊！侯爷！”
吴良喜猛地抬起头，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嘶吼。
她手脚并用地爬到黎文宏脚下，这一次，她死死地抱住了他的腿，任凭他如何挣扎都绝不松手。
“这不是我的！”
“这本账册根本就不是我的！”
她的脸上涕泪横流，表情因为极度的扭曲而显得有些狰狞。
“是有人陷害我！一定是有人想要陷害我！”
她一边哭喊着，一边用怨毒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当她的视线落在不远处那道纤弱的身影上时，她仿佛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是她！”
吴良喜猛地伸出手指，首首地指向黎佳怡。
“一定是这个小贱人！”
“自从她上次大病一场之后，就变得阴阳怪气的！”
“是她！肯定是她伪造了这本账册，然后故意设计了今晚这一切，就是为了把我拉下水！”
这番狗急跳墙的指控，来得如此突然，如此疯狂。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集中到了黎佳怡的身上。
黎佳怡的身体瑟缩了一下，仿佛被吴良喜那疯妇般的模样吓坏了。
她的小脸变得更加苍白，下意识地朝后退了半步，躲到了一个婆子的身后，只露出一双惊恐的眼睛。
那副样子，任谁看了，都觉得她是一个被无辜牵连的可怜人。
黎文宏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看着状若疯癫的吴良喜，眼中最后一丝情分，也正在被消磨殆尽。
“陷害？”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嘲讽。
“这账册是从你的箱子里找出来的。”
“你深夜鬼鬼祟祟地想要将它转移。”
“如今人赃并获，你居然告诉我是别人陷害你？”
“吴良喜，你当我是三岁的孩童吗！”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吴良喜疯狂地摇着头。
“这账册……这账册或许是早就被人偷偷放进了我的箱子里，我……我根本就不知道啊！”
“侯爷！你要相信我！我们二十年的夫妻情分，难道还比不过一本不知从哪里来的假账吗？”
她开始打感情牌，企图唤醒黎文宏一丝一毫的旧情。
黎文宏的眼神闪烁了一下，脸上的怒意似乎有了一丝丝的动摇。
毕竟是结发妻子，是黎康的生母，若无铁证，他也不愿将事情做得太绝。
黎佳怡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她知道，时机到了。
她从婆子身后慢慢走了出来，怯生生地朝着黎文宏福了福身。
“父亲。”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女儿……女儿可以……看一眼那本账册吗？”
黎文宏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算是默许了。
黎佳怡这才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在那本被黎文宏摔在地上的假账本前，缓缓蹲了下来。
她没有用手去碰。
她只是将身子微微前倾，白皙小巧的鼻翼轻轻翕动了一下。
然后，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恰到好处的、天真而困惑的表情。
“咦？”
她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真的发现了什么奇怪的事情。
“好奇怪的味道……”
“父亲，这本账册上面，好像有一种很特别的香味。”
“不像是寻常书墨会有的味道。”
低配细狗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这句话，如同一颗石子，投入了平静的湖面。
黎文宏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
“什么味道？”
黎佳怡抬起头，清澈的眼眸里满是纯真。
“女儿也说不好。”
“只觉得这味道有些熟悉，淡淡的，带着一丝药草的清苦，又有一点点奇异的甜香。”
她微微歪着头，努力地回想着。
“啊，女儿想起来了！”
她忽然眼睛一亮，仿佛终于记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母亲去年夏天，赏给过女儿一个防虫的香囊！”
“母亲说，那个香囊里填充的，是西域进贡的‘积雪草’，为了让它效用更持久，特地用一种秘制的‘固香液’浸泡过。”
“就是这个味道！”
黎佳怡肯定地说道。
“这本账册上的味道，和那个‘固香液’的味道，一模一样！”
此言一出，吴良喜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如纸。
她像是被雷劈中了一般，浑身僵硬，连哭喊都忘记了。
固香液！
那东西是她的陪嫁，是宫里的秘方，专门用来处理她那些珍贵的书画和丝绸的！
因为产量极少，整个侯府，除了她的私库，根本不可能有第二瓶！
她为了让这本假账本能够长久保存，不易被虫蛀，特地在墨汁里滴了几滴。
本以为是神不知鬼不觉，却没想到，这竟成了指向她自己的、最致命的证据！
黎文宏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他弯下腰，亲自捡起了那本假账。
他将账本凑到鼻尖，仔细地嗅了嗅。
果然。
一股极淡，却极特殊的异香，钻入了他的鼻孔。
这个味道，他并不陌生。
吴良喜的梳妆台，她的衣柜，常年都带着这种矜贵而独特的香气。
那是她身份和品味的象征。
却没想到，如今竟成了她贪婪和背叛的铁证！
“李伟。”
黎文宏的声音，冷得不带一丝温度。
“在。”
“你，带两个人，立刻去夫人的卧房。”
“搜。”
“把黎佳怡说的那种‘固香液’，给我找出来。”
“是！”
李伟没有丝毫犹豫，立刻点了两名精干的护卫，大步流星地朝着主院的方向走去。
“不！你们不能去！”
吴良喜终于从极致的恐惧中反应过来，发出了绝望的尖叫。
“那是我的房间！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准进去！”
“黎文宏！你敢！”
她挣脱开架着她的护卫，想要去阻拦李伟，却被黎文宏一把抓住了手腕。
他的力气大得像一把铁钳，捏得吴良喜的手骨咯咯作响。
“现在。”
黎文宏死死地盯着她，眼中再无半分夫妻情义，只剩下彻骨的冰冷和厌恶。
“你没有说‘不’的资格。”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
李伟便回来了。
他的手上，捧着一个巴掌大小的、由西域琉璃制成的精美小瓶。
瓶中装着半瓶琥珀色的液体。
他将瓶子高高举起，呈到黎文宏的面前。
“启禀侯爷。”
“此物，在夫人卧房梳妆台的暗格之中找到。”
“经府中专管香料的张管事辨认，正是‘固香液’无疑。”
黎文宏接过了那个瓶子。
他拔开瓶塞，凑到鼻尖。
一股与账册上一模一样的、只是更加浓郁的香气，瞬间飘散开来。
证据。
这是无可辩驳的铁证！
黎文宏缓缓地盖上瓶塞，发出了“嗒”的一声轻响。
这声音，像是最终审判的法槌，重重地敲在了吴良喜的心上。
她所有的狡辩，所有的疯狂，所有的希望，都在这一刻，被彻底击得粉碎。
她双眼一翻，整个人首挺挺地向后倒去，彻底晕死了过去。
黎文-宏却看都没看她一眼。
他只是将那本罪恶的账册和那瓶致命的香液，重重地摔在地上。
“来人。”
他的声音疲惫，却依旧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将夫人……带回房间，严加看管。”
“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她踏出房门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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