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良喜倒下的身影,并未在黎文宏的眼中激起半分涟漪。
他的心,在看到那本假账,在闻到那熟悉的固香液味道时,就己经冷了,硬了,变成了一块不会再为这个女人而动的顽石。
“还愣着做什么。”
他对着那两个架着吴良喜的护卫,冷冷地开口。
“把她拖回去。”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平静。
那是一种暴风雨来临前,最压抑的平静。
“是,侯爷。”
护卫们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架起己经完全昏死过去的吴良衣,几乎是用拖拽的方式,快步朝着主院的方向走去。
春桃见状,也连滚带爬地跟了上去,一路上不住地发出低低的、绝望的呜咽。
黎文宏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场每一个瑟瑟发抖的下人。
凡是被他视线触及之人,无不将头埋得更低,身体抖得更厉害。
“李伟。”
“属下在。”
新任的护院统领立刻上前一步,躬身听令。
“派八个最得力的人,给我把夫人的院子,围起来。”
黎文宏的命令,清晰而残酷。
“日夜轮班,严加看守。”
“没有我的手令,任何人不得探视。”
“她,也不准踏出房门半步。”
“就算是只苍蝇,也别给我放进去。”
李伟的心头猛地一凛。
这不是看管。
这是囚禁。
侯爷这是要将夫人,彻底囚禁在她自己的院子里。
“属下,遵命!”
他没有任何迟疑,立刻抱拳领命,转身点齐人手,亲自去执行这个足以让整个侯府天翻地覆的命令。
现场的混乱,在黎文宏一道道冷酷的命令下,被迅速地清理干净。
地上散落的账册被亲卫收拢起来。
那些惊魂未定的下人,也被管事们驱散。
很快,原本喧闹的回廊,便只剩下黎文宏,黎佳怡,和几个贴身的亲卫。
黎文宏看了一眼始终安静地站在一旁,仿佛被吓得不轻的黎佳怡。
他的眼神复杂。
有审视,有探究,但最终还是化为了一声疲惫的叹息。
“你也回去吧。”
“今晚的事,不许对任何人提起。”
“是,父亲。”
黎佳怡柔顺地应了一声,提着她那盏小小的灯笼,默默地转身,消失在了夜色深处。
黎文宏在原地站了很久。
夜风吹动着他墨色的衣袍,让他看上去如同一尊孤独而愤怒的雕像。
“回书房。”
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
“把福伯,还有府中所有管事,全都给我叫过来。”
“一个都不许漏!”
永定侯府的书房,灯火通明。
气氛,却比外面的深夜还要冰冷,还要压抑。
福伯,这位在侯府待了一辈子,看着黎文宏长大的老管家,正带着府中十几个大大小小的管事,齐刷刷地跪在地上。
他们每个人的额头上,都布满了细密的冷汗。
在他们的面前,那本致命的假账,正被随意地摊开在桌案上。
黎文宏端坐在主位,面沉如水,一言不发。
他只是用手指,一下,一下,极有规律地敲击着桌面。
“叩,叩,叩。”
那声音,像是催命的鼓点,敲在每一个人的心上,让他们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福伯。”
黎文宏终于开口了,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你跟着我,多少年了?”
福伯的身体猛地一颤,将头重重地磕在地上,发出了“咚”的一声闷响。
“回侯爷,老奴……老奴自您出生起,便在侯府当差了。”
他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剧烈地颤抖着。
“好。”
黎文宏点点头。
“那你告诉我。”
他猛地伸手,抓起那本假账,狠狠地朝福伯的脸上砸了过去。
“这是什么!”
“这就是你替我管的好家!”
“这就是你们这群奴才,对我黎文宏的忠心!”
账本的硬角砸在福伯的额头上,立刻划出了一道血口子,他却连擦一下都不敢。
“侯爷息怒!侯爷息怒啊!”
福伯和一众管事们立刻如同捣蒜般,拼命地磕起头来。
“是老奴失察!是老奴有眼无珠啊!低配细狗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
“我们……我们真的不知道夫人她……”
“不知道?”
黎文宏发出一声冷笑,打断了他们的话。
“这么大一本假账,这么多年,这么多的银子,从你们眼皮子底下流了出去,你们居然跟我说不知道?”
“你们是把我当傻子,还是觉得你们自己的脑袋,比这地上的青石板还硬!”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化作了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吼。
整个书房里的管事们,全都吓得在地,面无人色。
他们知道,侯爷是真的动了杀心。
黎文宏剧烈地喘息着,胸口因为极致的愤怒而不断起伏。
他闭上眼睛,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许久,他才重新睁开眼,眼中的狂怒己经退去,只剩下冰山一般的决绝和冷漠。
“传我的命令。”
他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却比刚才的咆哮更加令人心悸。
“从今天起,收回吴良喜执掌中馈之一切权力。”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收回中馈之权,这对于一个主母而言,无异于废后。
“府中库房的钥匙,各处的对牌,以及所有的账册。”
黎文宏顿了顿,目光如刀锋般扫过福伯。
“即刻起,全部交由福伯你,暂为代管。”
福伯浑身一震,脸上没有半分喜悦,反而涌现出更深的恐惧。
这在平时,是天大的恩宠。
可在此时,却是悬在头顶的一把刀。
“老奴……老奴惶恐……”
“你没有资格惶恐。”
黎文宏冷酷地打断了他。
“我给你三天时间。”
“彻查!”
“把府中这五年以来,所有的账目,给我一笔一笔地重新核算!”
“凡是跟这本假账上有牵连的人,不管他是谁,不管他是什么职位,一律给我揪出来!”
“三天之后,我要看到一本干净的账册,和一个干净的名单!”
“若是做不到……”
黎文宏拖长了声音,眼中杀机毕现。
“你就提着你自己的脑袋,来见我。”
“老奴……遵命!”
福伯用尽全身的力气,才从喉咙里挤出了这几个字。
当天夜里,整个永定侯府都无人能眠。
主母被囚禁,管家权易主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速地传遍了府邸的每一个角落。
所有的下人都战战兢兢,生怕自己被牵连进去。
那些平日里依附着吴良喜作威作福的管事和婆子们,更是人人自危,惶惶不可终日。
整个侯府的权力格局,在一夜之间,被彻底颠覆。
而在那座偏僻安静的小院里,黎佳怡却睡得格外安稳。
第二天清晨,她像往常一样,在窗前修剪着一盆新开的兰花。
阳光透过窗棂,在她素净的脸上洒下淡淡的光晕。
一个小丫鬟端着水盆,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脸上还带着几分劫后余生的惊悸。
“小姐,您听说了吗?”
“昨天夜里,侯爷……侯爷把夫人的管家权,给收回了!”
“现在府里的事,都归福伯管了!”
“听说,好几个和夫人走得近的管事,天没亮就被护卫们给捆走了呢!”
黎佳怡修剪花枝的手,微微顿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平稳。
她拿起剪刀,轻轻剪去一片多余的败叶。
“是吗。”
她的语气很淡,听不出任何情绪。
“这些都是父亲该操心的事,我们做下人的,安分守己便是。”
“是,小姐。”
小丫鬟见她反应平淡,也不敢再多嘴,连忙退了出去。
黎佳怡看着那盆被修剪得干净利落的兰花,嘴角,终于露出了一抹极淡的,不易察觉的微笑。
她知道,父亲不会把权力交到她的手上。
一个庶女,一夜之间扳倒嫡母,再顺势上位,那太过刻意,太过引人注目。
这不符合父亲多疑的性格。
但,这己经足够了。
吴良喜被斩断了爪牙,被抽走了财源,被剥夺了权力。
她就像一条被拔了牙的毒蛇,虽然还活着,却己经被困死在了那个华丽的囚笼里。
她在府中经营了几十年的根基,在这一夜之间,土崩瓦解。
而这一切,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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