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堂内的惨叫声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
之后,一切又重新归于死寂,仿佛那声尖叫只是秋风穿过庭院时产生的错觉。
但黎佳怡知道,那不是错觉。
那是两种无毒之物在她嫡母体内相遇后,奏响的死亡序曲。
日子一天天过去。
送入佛堂的香薰,从安神香变成了各种具有不同安神效果的花草香。
没有人怀疑一个女儿为弥留之际的母亲祈福的孝心。
但只有李伟知道,每日送进去的粥从未断过,而黎佳怡小姐送来的香料也从未停过。
这天,李伟面色凝重地找到了黎文宏。
他躬身站在书房里,低着头,声音里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惊疑。
他禀报道:“侯爷,佛堂里的情况,有些不对劲。”
黎文宏正用毛笔蘸着朱砂批阅公文,他头也未抬地问道:“那个毒妇,又在闹什么?”
李伟犹豫了一下,才开口说道:“她没有闹。”
“只是……属下这几日送饭时,总能听到她在里面自言自语。”
黎文宏的笔尖一顿,在纸上留下了一个小小的墨点。
他抬起头,皱眉道:“自言自语?”
李伟点了点头,继续描述道:“是的,有时候在哭,有时候在笑,有时候又像是在和什么人争吵。”
“声音时高时低,言语也颠三倒西,像是……像是魔怔了一样。”
黎文宏的脸上露出了毫不掩饰的厌恶和鄙夷。
他冷哼一声:“疯了才好,省得她再动什么歪心思。”
李伟见侯爷不以为意,便壮着胆子又说了一句:“可是今天,她……她向属下提了一个请求。”
黎文宏不耐烦地问道:“什么请求?”
李伟垂下眼帘,恭敬地回答:“她想在临死前,再见您一面。”
“她说,她有很重要的话要对您说。”
书房里的空气瞬间冷了下来。
黎文宏将手中的朱笔重重地拍在桌上,发出一声巨响。
他怒道:“见我?”
“她也配!”
“你告诉她,让她死了这条心!”
“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她那张令人作呕的脸!”
李伟吓得立刻跪了下去,连声说道:“属下知罪,属下再也不敢提了。”
正在这时,一个温婉柔和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父亲,您为何发这么大的火?”
黎佳怡端着一盅刚刚炖好的燕窝,缓步走了进来。
她看到跪在地上的李伟,又看了看面色铁青的父亲,脸上露出了恰到好处的疑惑。
黎文宏看到女儿,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但他胸中的怒气未消。
他挥手让李伟退下。
李伟如蒙大赦,连忙起身退了出去。
黎佳怡将燕窝盅放在黎文宏手边,轻声问道:“父亲,是朝堂上的事不顺心吗?”
黎文宏端起燕窝喝了一口,感觉心头的火气被压下去了一些。
他叹了口气,说道:“不是朝堂的事。”
“是那个不知死活的毒妇,竟然还妄想着要见我最后一面。”
黎佳怡闻言,长长的睫毛微微垂下,遮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精光。
她沉默了片刻,然后用一种带着些许迟疑的语气说道:“父亲,或许……您应该去见她一面。”
黎文宏猛地抬起头,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女儿。
他沉声说道:“佳怡,你在胡说什么?”
“难道你忘了她是怎么对你的吗?”
“她派刺客杀你,她害死你的母亲,这种蛇蝎心肠的女人,你还为她说话?”
黎佳怡迎着父亲质问的目光,眼神清澈而坦然。
她摇了摇头,轻声解释道:“父亲,您误会了。”
“女儿不是在为她说话,女儿是在为您着想。”
黎文宏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为我着想?”
黎佳怡缓缓走到书案前,为父亲续上热茶。
她的声音平静而富有条理。
她说:“父亲,您想,她如今己是瓮中之鳖,是您手下的一个将死之人。”
“一个将死之人,最怕的是什么?”
“她最怕的,是在绝望和孤独中,被所有人遗忘。”
“而她最想看到的,又是什么?”
“是她恨之入骨的仇人,过得比她凄惨。”
黎文宏静静地听着,脸上的怒气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思。
黎佳怡继续说道:“您若是不去见她,她或许会抱着一丝幻想,以为您心中对她尚存一丝不忍,甚至以为您是不敢面对她。”
“这会让她在临死前,得到一丝病态的慰藉。”
“可若是您去了呢?”
黎佳怡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您让她亲眼看一看,在她形容枯槁、不形的时候,您依然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永定侯。”
“您让她亲眼看一看,没有了她,父亲您和整个侯府,都过得很好。”
“您让她在临死前,最后看到的一幕,是她彻头彻尾的失败,和您高高在上的胜利。”
“父亲,这难道不是对她最残忍,也是最彻底的惩罚吗?”
一番话,像是一把精准的钥匙,打开了黎文宏心中那把名为“尊严”和“掌控欲”的锁。
他眼中的怒火,逐渐被一种冰冷的快意所取代。
是啊,让那个毒妇在无尽的悔恨和绝望中,看着自己胜利的姿态死去,这才是最完美的报复。
黎佳怡见父亲己经动摇,便又加了一把火。
她说:“而且,她不是说有重要的话要说吗?”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或许,她是要交代一些我们还不知道的阴谋,又或者,是要为她犯下的罪孽忏悔。”
“身为胜利者,去听一听失败者最后的哀嚎,不也是理所应当的吗?”
黎文宏终于被彻底说服了。
他缓缓地点了点头,沉声说道:“你说的有道理。”
他站起身,眼中闪烁着复仇的寒光。
“好,那我就去见她最后一面。”
“我倒要看看,她还能说出什么花样来!”
半个时辰后,黎文宏带着黎佳怡和李伟,再次来到了那座死气沉沉的佛堂前。
几名护院奉命上前,用工具小心翼翼地撬开了封住食口的那几块砖石。
砖石被一块块取下,那个原本只能塞进碗口的小洞,被扩大到足以让人看清里面的情形。
一股混合着馊味、秽物和死亡气息的恶臭,猛地从洞口里涌了出来。
黎文宏嫌恶地皱起了眉头,后退了一步。
黎佳怡却面不改色,她平静地站在父亲身边,目光投向了那个幽深的洞口。
随着洞口的扩大,光线照了进去。
一个蜷缩在角落里的人影,缓缓地动了一下。
那个人影听到了外面的动静,艰难地抬起头,朝着洞口的方向爬了过来。
她的动作迟缓得像一只垂死的爬虫。
当她终于爬到洞口,将那张脸暴露在众人面前时,连心狠手辣的李伟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己经不能称之为一张人脸了。
吴良喜的头发枯黄而油腻,像一团乱草般纠结在一起,上面还沾着污物。
她的双颊深陷,颧骨高高地凸起,眼窝黑得像两个恐怖的空洞。
她的皮肤蜡黄松弛,布满了肮脏的痕迹,嘴唇干裂得翻起了死皮。
她整个人瘦得只剩下一副骨头架子,被一件破烂不堪的囚衣包裹着。
最可怕的是她的眼神。
那双曾经充满了算计和恶毒的眼睛,此刻却布满了浑浊的血丝,眼神涣散而疯狂,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存在的东西。
她看着洞口的光亮,嘴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嗬嗬声。
黎文宏看着眼前这个形容枯槁、宛如地狱恶鬼般的女人,心中涌起的不是怜悯,而是无尽的快意。
这就是背叛他的下场。
他用冰冷的声音问道:“吴良喜,你不是有话要对我说吗?”
黎佳怡静静地站在父亲的身后,目光平静地落在吴良喜那张己经完全脱相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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