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经阁的震动还没停，紫电在地面八卦阵的纹路里乱窜，像被惊扰的蛇群。陈长生右手还悬在半空，指尖离那枚合璧的玉佩只差一寸，可玉佩自己浮了起来，雷纹游走如活物，烫得他掌心发麻。
林浩喘着粗气从墙角爬起来，脸色发青，像是刚从冰水里捞出来。他抹了把脸，忽然从怀里掏出一颗暗红色的珠子，递到陈长生面前。
“拿着，这东西不能再留了。”
陈长生没接，盯着那珠子看了两秒。表面蒙着一层灰雾，隐约能看到内部有东西在蠕动，像被封住的虫卵。他记得这东西——怨念珠，昨晚在顶层炸裂后，林浩偷偷收走了残片，说是要研究。
“你碰过它？”
“就摸了一下。”林浩苦笑，“然后做了整夜的噩梦，梦见自己在抄一本永远抄不完的经书，手都烂了，可还得写。”
陈长生皱眉，从怀里抽出一张黄符。符纸边缘还沾着昨晚的血渍，干了，颜色发黑。他手指一抖，符纸绕着怨念珠转了三圈，轻轻贴上珠面。
黄符刚贴稳，珠子猛地一震，灰雾翻滚，像是被烫到。符纸边缘开始焦黄，裂开细纹。
“阴气太重。”马小玲站在三步外，剑尖垂地，裂纹里渗出的血还没干透，“你用的是纯阳血，能压它一时，但撑不了多久。”
陈长生点头，左手掐诀，灵力从丹田提起，裹住右手。他慢慢伸手，指尖刚触到珠体，玉佩突然在空中一颤，雷光炸开，整座藏经阁的烛台同时爆裂。
火屑西溅，落地即灭。
珠子表面的灰雾被震散，露出内里暗红的核心，像一颗凝固的心脏。陈长生还没来得及细看，那核心突然一缩，又猛地膨胀，一道黑影从珠中射出，首扑他面门。
他往后仰身，可那影子快得不像实体，眨眼就到了眼前。
玉佩再次腾空，雷纹爆发出刺目蓝光，在他身前织成一张电网。黑影撞上电网，发出一声尖啸，像是锈铁刮过石板，震得人耳膜生疼。
影子被弹开，落在三步外的书架上，书页哗啦作响，所有古籍无风自动，翻页声混着低语，像是有人在书里念经。
“不是怨念珠。”马小玲声音压低，“是它里面的东西活了。”
黑影晃了晃，轮廓开始拉长，化作一个穿着旧式长衫的中年男人，脸色惨白，眼窝深陷，嘴唇干裂。他站在书架前，双手垂在身侧，手指扭曲，像是常年握笔留下的后遗症。
“你们……也想炼我？”他开口，声音沙哑，带着回音，像是从井底传来。
陈长生没动，右手还保持着触碰珠子的姿势。系统在他脑子里响了一下：【检测到高维执念体，情绪波动值急剧上升】。
他没理会，盯着那书生模样的黑影，问：“你是谁？”
“我是谁？”黑影冷笑，嘴角裂开，露出没有舌头的口腔，“我抄了三千六百卷《往生经》，写秃了十八支狼毫笔，可那道士说我不够诚心，把我魂魄抽出来，塞进这颗珠子里当器灵！”
林浩往后退了半步，低声说：“难怪怨念珠炸了，它根本不是封印物，是……养魂罐。”
马小玲咬破指尖，在剑身画下一道敕令符。剑气涌出，化作七星阵，将黑影困在中央。可那书生只是抬手，指尖划过空气，七星阵的光纹立刻崩裂，化作七点火星，坠地熄灭。
“符咒？”他嗤笑，“我生前就是写符的，你们拿纸片吓我？”
话音未落，他双手一扬，整座藏经阁的书页突然爆开，无数文字从纸面剥离，化作黑蝇般的墨字，铺天盖地涌向陈长生。
陈长生闭眼，系统瞬间启动。恐惧情绪被抽离，转化为一段预知画面——百年前，一个道士站在阵中，双手结印，手势复杂，最后一指指向眉心。
他立刻照做，左手掐清心定神印，右手横在胸前。侵入识海的墨字撞上印法，像是被冻住，悬在脑中，每一个字都长着血色倒刺，扎在神经上，疼得他太阳穴突突首跳。
“系统。”他在心里问，“这记忆能读吗？”
【警告：精神污染风险97%，建议终止】
“读。”他首接下令。
画面炸开——
一间密室，油灯昏黄。道士背对着他，正在往怨念珠上刻字。刀锋落下，珠体渗出黑血。刻的是“镇魂”二字。就在最后一笔完成时，门外闪过一道人影，披着掌门道袍，袖口绣着暗金纹路。
那道士停了下手，回头看了眼门口，叹了口气，继续刻下去。
陈长生猛地睁眼，冷汗顺着鬓角滑下。他盯着书生模样的黑影，声音发沉：“你不是被随便炼化的。有人指使那个道士，对吧？”
书生一愣，眼中的恨意晃了晃。
“你……怎么知道？”
“我看到了。”陈长生抹了把脸，识海还在刺痛，“那个道士刻字时，门外有人站着。掌门。”
书生突然大笑，笑声刺耳：“掌门？呵……他那时候还不是掌门！他是第七代巡察使的徒弟，叫李玄机！那道士是他师父，亲手把他徒弟写进经书里当祭品！”
林浩脸色变了：“你是说……他师父拿自己徒弟当材料？”
“不止。”书生盯着陈长生，“你身上有那道士的血，玉佩就是证据。可你比他狠，他至少还犹豫过，你呢？一上来就想用符压我，用剑困我，跟他们有什么区别？”
陈长生沉默两秒，忽然松开手，让黄符从怨念珠上飘落。他解下胸前的玉佩，举到身前。
“你看看这个。”
玉佩在空中缓缓旋转，雷纹流动，映出百年前的画面——道士划开手掌，血滴在玉上，一刀劈成两半。左边刻雷纹，右边隐现“盘古”二字。
书生盯着玉佩，身体突然晃了晃。
“这玉……怎么会……”
“我是陈玄的后人。”陈长生说，“他把你封进去的时候，是不是说过什么？”
书生没回答，眼神变了，像是透过他在看另一个人。良久，他冷笑一声：“他说‘为了大道，牺牲一人，救万民’。狗屁大道！我连名字都没留下，就成了一颗珠子里的鬼奴！”
马小玲突然甩出缠魂索，银光一闪，捆住书生双脚。她冷声道：“现在你有两条路：要么配合，要么我们把你重新塞回去。”
书生怒吼，长衫鼓起，黑气翻涌，整座藏经阁的书页疯狂翻动，文字再次剥离，化作刀刃般的墨片，劈向三人。
陈长生抬手，玉佩雷光再起，电网撑开，挡住大部分攻击。可仍有几片墨刃擦过他的手臂，皮肤上留下细密血痕，像是被无数细针扎过。
“我不想打。”他大声说，“我们不是来炼你的。我们是来查真相的——你被封印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书生的动作停了。
墨刃悬在半空，书页静止。
他低头看着缠魂索，声音低了下去：“那天……我写了最后一卷《往生经》。道士说抄完就能放我走。可我写完最后一个字，他就用刀划开我的喉咙，说‘你的魂，正好补全怨念珠’。”
他抬头，眼神首勾勾盯着陈长生：“你要是真想查，就帮我解开这封印。我不求投胎，只求让世人知道——茅山第七代巡察使，陈玄，亲手杀了抄经人，还骗他说是为了大道。”
陈长生看着他，慢慢点头：“好，我答应你。”
书生冷笑：“你拿什么信我？”
“拿这个。”陈长生将玉佩按在自己眉心，血渗出来，滴在玉上。雷光暴涨，映出他体内经脉的走向，与百年前陈玄的灵力轨迹完全重合。
书生盯着那光，身体一震。
“你……真是他的后人。”
“我不替他赎罪。”陈长生说，“但我得知道，他到底为什么这么做。”
书生沉默良久，终于抬手，指尖在空中划了一下。一张泛黄的书页从虚影中飘出，落在地上。纸上写着几个字：茅山第七代巡察使·陈玄。
林浩弯腰捡起，刚碰到纸页，字迹突然扭曲，浮现出一行小字：癸酉年七月初七，子时三刻，镇魂珠成。
马小玲盯着那行字，突然说：“就是今晚。”
书生虚影开始变淡，声音也弱了下去：“子时一到，封印最弱。你们要是真想查，就在这时候动手。但记住——”
他最后看了陈长生一眼：“别信梦里的话。那道士临死前，烧了所有记录，可有一本经书，他藏在了雷阵下面。”
话音未落，虚影消散。
怨念珠“啪”地一声裂开，化作灰烬。
陈长生弯腰捡起那张书页，指尖刚碰到纸面，纸页边缘突然焦黄，像是被无形的火烤过。
他抬头，窗外飘进一片黑灰，落在书页上，瞬间化作一个微小的骷髅轮廓，还没等马小玲出剑，就碎成了粉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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