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口的风裹着咸腥味，像掺了冰碴子，往骨头缝里钻。凌砚秋蹲在渔船甲板上，望着远处广岛的废墟，黑烟还在慢悠悠地冒，像块烧透了的炭，在暮色里泛着死气。怀里的金属坐标装置硌得胸口发疼，上面刻的奥林匹斯山纹路，被月光照得泛冷光，像贴了块冰。
逃出来三个时辰了。密道尽头这渔船是机械姬·零提前备好的，柴油发动机“突突突”喘着，烟筒里冒的黑烟混着夜色，把船往离岛的方向推。可凌砚秋心里头堵得慌，像塞了团浸了水的棉絮，喘口气都费劲。
神社那边的爆炸声早停了。
他摸出时轮魔刀，黑沉沉的刀身在月光下泛着哑光，刀刃上的纹路活过来似的，像无数细蛇在暗处蜷动，冷不丁就窜一下。这刀跟了他西十年，平时也就夜里低鸣两声，从没像今天这样，烫得他掌心发慌。
“能逆转时间……绝境可回过去……”父亲的话在耳边打转转。他想起堕落战神说要去北海冰原找父亲，想起玄光剑最后映出的那片黑，心像被只冰手攥紧了。
半年时间，要跨半个地球，找世界树，还要斗那个吞宇宙的天尊……他低头瞅自己的手，这双手握了西十年剑，砍过天魔，劈过清兵，可面对那团由无数遗憾拧成的黑影，竟软得像团棉花。
“要是能回去呢？”一个念头突然冒出来，疯长似的。回西十年前，提醒父亲防着蚀骨老魔自爆；回天津卫，把苏语棠从火里拽出来；甚至……回核爆前，试试能不能拦住这场劫火……
时轮魔刀像是听着了，突然轻轻颤了颤，刀柄上传来丝冰凉的暖，顺着掌心往西肢爬，痒丝丝的。
凌砚秋心跳开始擂鼓。他知道这念头疯，父亲当年把刀给她时，眼神里明摆着警告。可现在，炎狱和零死活不知，世界树快被啃秃了，他实在想不出别的辙。
“就试一次。”他咬咬牙，攥紧时轮魔刀，“就看眼未来，看看我……能不能护住爹。”
凭着记忆里父亲教的法子，往刀身注了丝灵力。时轮魔刀的纹路“唰”地亮了，幽蓝幽蓝的，像把整个星空揉碎了嵌进去。甲板上的空气开始拧麻花，柴油发动机的“突突”声慢得像拉锯，连月光都被扯成了长条，晃晃悠悠的。
“嗡——”
刀身猛地一抖，一股大力从刀刃涌出来，把凌砚秋的意识狠狠拽了进去。天旋地转间，他像掉进了光影隧道，无数画面飞似的过：终南山的雪，天津卫的河，北平画摊的墨，敦煌残卷的字……最后，画面“咔”地定在片白茫茫的冰原上。
是北海冰原。
凌砚秋看见个熟悉身影冻在冰壁里，半边是人，半边裹着黑魔气，正是他爹凌苍澜。冰壁外站着个穿灰布棉袄的少年，背对着他，手里攥柄蓝光剑——是年轻时的自己。
“爹，跟我走！”少年嘶吼着，玄光剑劈向冰壁，蓝光撞在冰上，只溅起几点碎渣。
冰里的凌苍澜慢慢睁眼，眼神没了往日的温，只剩冰碴子似的疯：“走？去哪？我早是半魔了，走到哪都是祸害！”
“我不在乎！”少年的声音带了哭腔，“你是我爹！”
“爹？”凌苍澜笑了，笑声里裹着冰碴子，“等你哪天被魔气啃了，就懂了，有些东西，比亲情金贵。”他目光突然利起来，“比如……拦着天尊。”
就在这时，冰壁猛地抖起来，黑魔气从凌苍澜身上涌出来，在冰原上聚成个巨大的黑影——是天尊！黑影伸无数触须，缠住少年的身子，往冰壁上拽。
“不——！”少年挣着，玄光剑的蓝光越来越暗，像快灭的油灯。
凌苍澜眼里闪过丝疼，瞅着被黑影缠紧的儿子，突然猛一发力，把体内魔气全引爆了。“砚秋，记着！善恶本一体，别被执念困死！”
爆炸的气浪把少年掀飞出去。凌砚秋看见少年在空中转过身，眼里除了绝望，还藏着丝怪诞的疯。少年举起玄光剑，剑尖对准正在散的凌苍澜残魂，蓝光里竟渗了丝黑气。
“爹，我帮你解脱！”
“不——！”凌砚秋嗓子像被砂纸磨过，吼得发不出声，只有眼泪顺着脸往下滚，砸在冰上“啪嗒”响。他想冲过去拦，可身子像被钉住了，只能当看客。
眼睁睁看着少年的剑刺穿凌苍澜的残魂，看着父亲最后那眼神，从惊到了然，最后化成声叹：“终究……还是成了你……”
画面像玻璃似的碎了。凌砚秋“噗通”跪在甲板上，大口喘着气，冷汗把棉袄浸得透湿，跨世斩魔行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跨世斩魔行最新章节随便看！后背的布贴在身上，冰得刺骨。
时轮魔刀掉在甲板上，“哐当”一声脆响，蓝光早灭了，只剩沉沉的黑，像啥都没发生过。可凌砚秋知道，那不是梦——他看见了未来，看见自己亲手杀了爹。
“呕——”他扶着船舷猛干呕，胃里翻江倒海，却啥也吐不出，只有酸水烧得喉咙疼。
咋会这样？他明明想救爹，咋会走到那一步？难道父亲说的“善恶本一体”，是指自己早晚要被魔气啃了，变成跟邪帝一个样？
“咳咳……”
一阵剧咳打断了念想。咳着咳着，他突然心里一空，像有啥要紧东西被抽走了。低头瞅手，指关节多了几道皱，鬓角的白头发也密了些，像突然老了好几岁。
“这……”凌砚秋愣住了，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
“时间魔兵，用一次，短十年阳寿。”船尾突然飘来个沙哑声，像砂纸蹭过木头。
凌砚秋猛回头，见炎狱靠在船尾栏杆上，赤色龙鳞褪了光，几道粗布绷带缠在身上，血渍顺着布眼往外渗，洇成一朵朵暗花。他金色的竖瞳里爬满血丝，眼神疲得像熬了三夜，却又带着点“早料到”的了然。
“炎狱？你咋……”
“零用自爆炸开条路，让我先走。”炎狱的声音沉得像灌了铅，“她把最后点力气都灌我身上了，不然我到不了这。”他顿了顿，目光落在甲板上的时轮魔刀上，凝得像块铁，“你刚才用它了，是不？”
凌砚秋没说话，光点头，喉咙像堵了块石头。
炎狱叹口气，拖着伤身子挪过来，捡起时轮魔刀。刀身在他掌心轻轻颤，像怕极了。“这破玩意儿是时间魔兵，最邪性。能让你瞅未来，回过去，可每回都得拿十年命换。刚才那下，你至少少活十年。”
十年……凌砚秋摸了摸鬓角，难怪浑身发沉，难怪头发白得快。他想起刚才看见的未来，心里凉得像揣了冰。要是那就是定数，这十年命，岂不是白扔了？
“你瞅见啥了？”炎狱问，语气里带点忧。
凌砚秋张了张嘴，却不知咋说。总不能说，看见未来的自己杀了爹？说自己早晚要被魔气啃了，变成邪帝那样的怪物？
见他不说，炎狱也没再问，把时轮魔刀递回来，眼神里带了警告：“这刀能不用就别碰。时间这东西脆得很，你改过去一丁点儿，未来就能歪到姥姥家，说不定比你瞅见的结局更糟。”
凌砚秋接刀，指尖触到冰凉的柄，突然想起父亲留的那句话：“善恶本一体，千年孤独，只为学会与自己和解。”难道和解的代价，是亲手杀了最亲的人？
渔船还在“突突”往前挪，月光洒在海面上，晃得人眼晕。凌砚秋望着远处黑沉沉的海，心里空落落的。他不知道该信啥，该往哪走。
就在这时，怀里的玄光剑突然轻轻抖了下，蓝光透过布鞘，在甲板上投了道弱光，像只眨眼的星。他想起玄光剑最后映的画面，想起奥林匹斯山巅那片深不见底的黑。
不管未来是啥样，奥林匹斯山总得去。
凌砚秋攥紧玄光剑，指节捏得发白。抬头瞅炎狱，眼里重新燃起点劲：“咱啥时候能到希腊？”
炎狱愣了下，跟着笑了笑，金色竖瞳里闪了点赞：“按这船的磨蹭劲，得半个月。想通了？”
“想不通。”凌砚秋摇头，“但我知道，不能让未来就那么来。”他低头瞅手里的时轮魔刀，刀身依旧沉沉的，“这刀，或许还有别的用处。”
炎狱脸沉了：“你还想用？”
“不到万不得己，不动。”凌砚秋的声很轻，却硬得像玄光剑的刃，“可真到了那一步，我不躲。”他想起刚才看见的未来，想起父亲最后那眼神，“有些遗憾，不能留。”
炎狱没说话，就那么瞅着凌砚秋的侧脸。月光照在他脸上，棱棱分明的，像极了超霸纪那位牺牲的仁皇。他叹口气，靠回栏杆上，望着远处的海平面，眼神杂得像团乱麻。
渔船继续在黑夜里走，柴油发动机的“突突”声在静海里格外响。凌砚秋不知道，他刚才用时轮魔刀那会儿，北海冰原的冰壁上，凌苍澜眼角突然滚下滴冰晶，冰晶里映着个背影——穿灰布棉袄的少年握柄蓝光剑，正一步步往黑里走。
而在老远的奥林匹斯山巅，世界树的根又枯了一截。黑气里那团黑影，嘴角像是勾了勾，快得像错觉。
好像有啥东西，己经悄悄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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