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冰洞之内，时间仿佛凝固了。哪吒维持着盘膝而坐的姿势，周身紊乱的能量波动渐渐平复，但他胸腔中那颗莲藕心脏，却以前所未有的力度狂跳着，撞击着受损的经脉，带来一阵阵闷痛。
可他浑然不觉。
所有的感知，所有的神念，都死死地聚焦在掌心那缕刚刚经历了剧烈震荡、此刻正缓缓恢复平静的灵光印记之上。
耳边，仿佛还在回荡着那个声音——那个穿越了无尽时空、充满了杂音和扭曲、却无比真实、无比清晰的女性声音！
她说的是某种他从未听过的语言，音节清脆而奇特，语调带着明显的颤抖和激动。但他却奇异地、通过这段时间不断接收和学习的那种语言振动模型，瞬间理解了其中的含义！
“哪吒…我…也听到你了…很清楚…”
“等我…我们…很快…就能真正见面了…”
轰！
如同混沌初开的第一道雷霆，炸响在哪吒的神魂深处！
成功了！
他们真的成功了！
不再是模糊的意念碎片，不再是难以捉摸的情绪波动，而是真真切切的、承载着明确意义的语言！是她的声音！
数十年的寻觅，无数次的绝望，强行破界带来的反噬重伤，日夜不休的模拟磨合…所有的付出，所有的煎熬，在这一刻，都有了答案！
巨大的、几乎要将他淹没的狂喜，如同岩浆般喷涌而出，瞬间流遍他的西肢百骸！他甚至能感觉到，莲藕化身深处那些尚未愈合的裂痕，都在因这极致的情绪波动而微微震颤！
他猛地攥紧了掌心，那缕灵光印记因他的激动而再次明亮起来，微微发烫，仿佛也在分享着这份跨越时空的喜悦。
“玥儿…梅宝…”
他喃喃地、生涩地重复着这个名字，沙哑的声音在空旷的冰洞中回荡，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近乎哽咽的颤抖。
他恨不得立刻再次凝聚神念，回应更多的话，将他积压了数十年的思念、担忧、狂喜，全都倾诉出去！
但他强行克制住了这股冲动。
刚才那短短一瞬的、清晰的语言传输，几乎耗尽了他方才调动起来的、经过信仰之力调和后的全部神力，通道也因这突如其来的“洪流”而产生了明显的波动和不稳。
他不能贪心。
这来之不易的连接，脆弱得如同初春的薄冰，需要最精心的呵护。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和激动的心绪，缓缓地、极其谨慎地，再次将神念沉入灵光印记。
这一次，他不再试图传递复杂的语言，而是先将一股无比精纯的、蕴含着强烈“欣喜”、“收到”和“安心”情绪的意念波，稳定而持续地输送过去。
先稳住通道，让她知道，他听到了，他很好，他很高兴。
然后，他才开始尝试更进一步的交流。
他回忆起她传递过来的那种语言的振动特征，开始极其笨拙地、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地模仿和组合。神念高度集中，如同最精密的刻刀，雕琢着每一丝能量波动，使其尽可能贴近他学习到的“模型”。
这个过程比与人斗法还要耗费心神。但他却做得无比认真，甚至带着一种虔诚的意味。
“我…也…很…好…”
“你…呢…？”
“慢…一点…没…关系…”
“我…等…你…”
断断续续的、夹杂着明显杂音和古怪口音的、沙哑的男声，顺着那条无形的通道，艰难地、却又坚定地，逆向传递了回去。
每成功送出一个清晰的音节，他眼中那赤红色的光芒，便更亮一分。
现代都市，出租屋内。
梅宝依旧保持着双手捂嘴的姿势，泪水无声地滑过苍白的脸颊，滴落在冰冷的实验台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电脑屏幕上，那段声波记录还在循环播放着。
“玥…儿…！听…到…！我…是哪吒！”
每一个失真扭曲的音节，此刻听来都如同天籁。
她不是在做梦。
这不是她的幻听。
那是真实存在的、来自另一个时空、另一个世界的声音！是她魂牵梦萦了无数个日夜的人！
巨大的幸福感如同温暖的潮水，包裹着她因长期疲惫和压力而几近麻木的心脏，让她浑身发软，却又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力量。
她贪婪地反复听着那段录音，试图从中分辨出更多的东西——他的情绪？他的状态？他是不是也和她一样激动得难以自持？
就在这时，耳机里再次传来了新的动静！
不再是清晰的语音，而是一股温暖、澎湃、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欣喜和安抚意味的意念流，率先涌了过来，稳稳地托住了她激动不己的情绪。
紧接着，那个沙哑的、带着明显杂音和古怪口音的男声，再次断断续续地响起。这一次，他说得更慢，似乎每一个字都耗费了极大的力气。
“我…也…很…好…”
“你…呢…？”
“慢…一点…没…关系…”
“我…等…你…”
声音依旧失真，语法甚至有些混乱，但那其中蕴含的小心翼翼、笨拙的关切、以及那份沉甸甸的耐心和承诺，却清晰地传递到了梅宝的心中。
他听懂了！他不仅听到了她的声音，还理解了她的意思！而且，他正在用她熟悉的语言，努力地回应她！
梅宝刚刚止住的泪水再次决堤。
这一次，不再是单纯的狂喜，而是掺杂了更多复杂的心疼、感动和温暖。
她能想象出，在那个她无法理解的世界里，他是如何艰难地学习着这种对他而言如同天书的语言，是如何小心翼翼地控制着那种毁天灭地的力量，只为了能和她进行这样一场缓慢而笨拙的对话。
“我…我也很好！”梅宝猛地扑到麦克风前，声音哽咽，却努力让自己的发音清晰缓慢，“你…你不要急！慢慢来！我能听到！很清楚！”
她不敢说太多，怕通道承受不住。她强压下心中汹涌的情感，先传递过去安定的信号。
然后，她开始尝试扩展内容。
语言交流是突破，但效率太低，消耗也大。她想到了之前成功传递过的画面和意念。
她拿起手边的一个苹果，集中精神，一边看着它，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我的哪吒青梅总是BE 一边在脑海中构建出它的形象、颜色、触感、甚至味道的意念碎片，然后将这些碎片小心地附加在稳定的引导信号上，传递过去。
“苹果…吃的…甜…”她配合着简单的词语解释道。
接着，她又指向窗外的月亮，今天是满月，传递去月亮的形象和清冷的感觉。
“月亮…晚上…”
她在用最原始的方式，为他建立一个关于这个世界的、最基础的认知图谱。
冰洞之内，哪吒全神贯注地接收着来自彼岸的信息。
先是她带着哭腔却努力保持稳定的回应，让他心疼又欣慰。
紧接着，便是一些奇特的、蕴含着具体形象的意念碎片涌来。
一个圆圆的、红色的、散发着清甜气息的物体（苹果）？
一个巨大的、散发着柔和清辉的玉盘（月亮）？
这些形象与他认知中的灵果、太阴星似是而非，带着一种独特的、“人间烟火”般的质感。
他立刻明白了她的意图。她在教他认识她的世界。
一股暖流涌上心头。他努力地记忆和理解着这些陌生的信息，并尝试着回应。
他摊开手掌，一缕精纯的三昧真火在掌心凝聚，化作一朵跳跃的红莲。他将火焰的温度、形态、以及其中蕴含的毁灭与生机并存的意境，包裹在意念中，传递回去。
“火…我的…”
想了想，又补充了几个笨拙的音节：“…力…量…”
他又将神念探出洞外，捕捉了一缕昆仑山巅万年不化的冰雪寒意，连同那冰晶的剔透感，一起送了过去。
“冰…雪…冷…”
他甚至尝试着，将方才师尊太乙真人来时，残留的一丝清圣祥和的仙灵之气，也模拟了一丝韵味传递过去，虽然极其微弱。
“师…尊…来…过…仙…气…”
他在用同样的方式，向她展示他的世界。
这是一个奇妙的过程。两个来自不同世界、拥有完全不同知识体系的存在，用着最笨拙又最真诚的方式，艰难地、一点一点地拼凑着对方世界的模样。
语言、图像、意念、感觉…所有能利用的媒介都被调动起来。
通道在这样持续而稳定的“信息交换”中，似乎也逐渐适应了这种负载，变得比之前更加坚韧。那枚莲花吊坠在两端同时发挥着作用，微微发热，光芒稳定地闪烁着，表面的裂纹似乎都淡化了一丝。
他们“聊”了很久。
从最基本的物体认知，到稍微复杂一些的情绪表达，开心、难过、疲惫、想念。
从静态的画面，到尝试描述简单的动作走、跑、飞。
从身边的景物，到偶尔闪回的、关于过去的记忆碎片，陈塘关的往事、现代城市的街景。
效率依然低下，误解时有发生。有时传递过去的图像会扭曲变形，有时理解的意思会南辕北辙。
比如梅宝传递“汽车”的意念时，哪吒理解成了一个“奔跑的钢铁盒子精”。
而哪吒传递“腾云驾雾”的感觉时，梅宝感受到的更像是一种“失重和高速移动的晕眩感”。
但他们乐此不疲。每一次成功的理解，都带来巨大的成就感。每一次可爱的误解，都会引来对方那边传来模糊的、带着无奈又好笑的情绪波动。
他们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在陈塘关初识之时，带着对彼此世界的好奇和探究，小心翼翼地靠近。
只是这一次，他们之间隔着的，是无尽的时空。
然而，好景不长。
持续的、超越负荷的信息传输，对双方的消耗都是巨大的。
哪吒这边，本就伤势未愈，又持续消耗心神模拟异界能量和进行精密的信息传递，莲藕化身的裂痕再次隐隐作痛，神魂也感到阵阵疲惫袭来。他需要调息，需要恢复。
梅宝这边，情况更为严峻。“欺诈棱镜”装置高负荷连续运转，散热系统己经到了极限，几个关键芯片的温度高得吓人。她自己的精神也因高度紧张和激动而透支严重，太阳穴突突地跳着疼。
更现实的问题是——电表上的数字正在疯狂跳动！她预存的电费即将耗尽！
她看着屏幕上依旧在稳定传输的信号流，心中充满了不舍，但也知道必须暂停了。竭泽而渔，只会让来之不易的成果付诸东流。
她深吸一口气，凝聚起最后的精力，传递过去一股带着明显“疲惫”和“不舍”的意念，并配合着简单的词语：
“哪吒…今天…先到这里…”
“我需要…休息…设备…也需要…”
“明天…同样时间…再见…好吗？”
她努力让情绪保持平稳，不让他担心。
通道另一端，哪吒几乎在同一时间也感受到了她传递来的疲惫感，以及那股因能量供应不稳而产生的细微波动。他心中顿时一紧。
是了，他光顾着欣喜，却忘了她那边并非像他一样拥有无尽的神力。她依靠的是那些精巧却脆弱的“器物”，那些器物需要能量，她会累，会需要休息。
强烈的保护欲和心疼感涌上心头。
他立刻回应，传递过去“安心”、“理解”和“同意”的意念，并用尽可能稳定的声音说道：
“好…休…息…”
“保…重…”
“明…天…见…”
他的声音依旧沙哑笨拙，却充满了不容错辨的关切。
传递完最后的信息，两人都极其小心地、缓缓地降低输出功率，让通道从活跃状态逐渐平稳下来，最终维持在一种极其微弱却未曾中断的“待机”状态，只保留最基础的感应。
做完这一切，梅宝几乎虚脱般地瘫倒在椅子上，浑身都被汗水湿透，却看着屏幕上那代表连接成功的微弱光点，露出了一个疲惫却无比满足的笑容。
她成功了。他们成功了。
虽然只是开始，虽然前路依然漫漫，但希望之火己然熊熊燃烧。
她挣扎着爬起来，给发热的设备断电，然后珍而重之地将那段记录了首次对话的音频文件备份了好几个地方。
窗外，天边己经露出了鱼肚白。
新的一天开始了。
而对于相隔无尽时空的两人来说，一个全新的、充满了希望与期待的时代，也才刚刚拉开序幕。
他们约好了。
明天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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