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托艇的引擎在维多利亚港的夜色里发出暴躁的轰鸣，像头被激怒的海兽。
秦霂涵把油门拧到底，金属把手硌得掌心生疼，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咸腥的海水溅在脸上，带着冰冷的触感，混着头发里渗出的汗水，在下巴尖汇成细小的水流，滴落在黑色冲锋衣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你确定码头那边安全？”苏沐凡紧紧抓着船舷，皮鞋底在湿滑的艇身铁板上打滑，他不得不把脚尖卡进排水孔的缝隙里稳住重心。
远处萧家首升机的探照灯像条毒蛇，在海面上扫来扫去，光柱掠过他们身后时，能看见浪花里翻涌的磷光，像撒了把碎钻。
秦霂涵偏过头，被风吹乱的碎发贴在嘴角，她吐掉发丝的动作带着点狼狈。
眼神却亮得惊人：“小时候我哥带煤球来这边钓鱿鱼，说这附近有个废弃的海底隧道入口，藏在集装箱码头的三号吊塔下面。”
她突然笑了笑，油门松了半分，摩托艇的速度缓下来，尾流的白痕在海面上慢慢散开。
“有次我们躲在隧道里看台风，煤球吓得钻进我哥的裤腿，把他新买的牛仔裤挠出三个洞。”
苏沐凡顺着她的视线看向码头——
堆积如山的集装箱在夜色里像沉默的巨人，锈迹斑斑的铁皮上喷着五颜六色的代号。
“中远海运”的红色字体在探照灯的余光里忽明忽暗。
三号吊塔果然像只钢铁巨兽，高得能刺破云层，吊臂上的警示灯一闪一闪，在潮湿的空气里晕出朦胧的光圈。
“萧鼎天的人肯定在码头布了天罗地网。”
他摸出手机，屏幕在颠簸中晃得厉害，赵铁发来的定位闪烁着红光，“但赵铁说他安排了‘惊喜’，就在吊塔的控制室里。”
摩托艇悄无声息地滑进码头边缘的阴影里，秦霂涵关掉引擎，只剩下海浪拍打船身的轻响。
苏沐凡率先跳上锈迹斑斑的铁架码头，靴底踩在松动的木板上发出“嘎吱”声，他立刻顿住脚步，侧耳听着周围的动静——
除了远处集装箱区传来的几声犬吠，只有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的跳动。
秦霂涵紧随其后，落地时膝盖微微弯曲，冲锋衣的下摆扫过码头的缆桩，带起一阵铁锈的气味。
她从内袋摸出那枚猫爪形状的U盘，金属表面还带着体温，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得先找到能插U盘的设备，你哥的加密算法不是普通电脑能破解的。”
他们贴着集装箱的阴影往前移动，铁皮表面的凹痕蹭过苏沐凡的手背，冰凉粗糙的触感让他想起秦明朗视频里的克隆体——
那个站在河心岛实验室里的身影，白大褂下摆同样沾着灰尘，仿佛刚从某个尘封的角落走出来。
“你说克隆体现在会不会也在找我们？”
秦霂涵的声音压得极低，像怕惊扰了什么，她的指尖无意识地着U盘的边缘。
那里刻着细密的防滑纹路，“我哥说他们共享痛苦记忆，那他会不会也记得煤球怕打雷？”
苏沐凡突然停下脚步，示意她噤声。
右前方传来金属摩擦的轻响，伴随着几声压抑的咳嗽，像有人正费力地搬动什么重物。
他示意秦霂涵躲进集装箱的夹缝，自己则贴着铁皮探出半张脸——
只见两个穿黑西装的男人正把一个麻袋往货车上拖，麻袋里隐约露出花白的头发，正是医学院的系主任。
“萧先生说首接扔到‘方舟’的培养舱里，”其中一个男人的声音带着不耐烦，皮鞋碾过地上的碎石发出“咔嚓”声。
“这老东西一路上都在念叨什么凤凰图腾，听得我头都炸了。”
另一个人低笑起来，笑声在空旷的码头里显得格外刺耳。
“听说他当年是凤凰计划的主刀医生，亲手把秦明朗的基因片段植入了七个胚胎，现在倒好，要被自己的‘作品’给解决了。”
麻袋里突然传来系主任的挣扎，伴随着模糊的呼喊：“霂涵...小心眼睛...凤凰的眼睛...”
话音未落就被什么东西捂住了嘴，只剩下呜咽声。
秦霂涵的呼吸猛地一滞，苏沐凡能感觉到她的肩膀在微微发抖。
他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背，冰凉的触感让她回过神来，她抬起头，眼里闪着决绝的光，指尖在他掌心快速敲击——
那是他们之前约定的暗号：左前方三人，右后方货车，五分钟后行动。
苏沐凡点头，摸出腰间的手枪，枪身的金属凉意透过衬衫传来，让他混乱的思绪清醒了几分。
他注意到货车旁边堆着几个空油桶，桶身上的铁锈己经剥落，露出底下银灰色的铁皮，像极了秦霂涵手术刀的颜色。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几声猫叫，“喵呜——喵呜——”，声音稚嫩得像只幼猫，在寂静的码头里格外清晰。
那两个黑西装明显愣了一下，其中一人皱眉：“这鬼地方怎么会有猫？”
秦霂涵的眼睛突然亮了，她拽着苏沐凡的手腕往吊塔的方向跑，冲锋衣的下摆扫过地上的碎石，发出“哗啦”的声响。
“是煤球的叫声！”她的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我哥给它装过声控芯片，这种三短两长的频率，只有我们家的猫会发出来！”
他们冲进吊塔底部的控制室时，正看见一只黑白色的猫蹲在控制台顶上，尾巴高高，对着麦克风的方向又叫了一声。
看见秦霂涵，它立刻从台上跳下来，蹭着她的裤腿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正是消失多日的煤球。
“你这小家伙...”秦霂涵蹲下身抱起猫，指尖摸到它后颈的皮肤下有个小小的硬块，“我哥果然给你装了追踪器。”
煤球舒服地眯起眼睛，爪子却不安分地扒拉着她的口袋，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苏沐凡迅速反锁控制室的门，转身看向控制台——屏幕上正显示着复杂的航线图。
“方舟”的位置在南中国海上缓慢移动，像个漂浮的幽灵。
他注意到键盘旁边放着个眼熟的檀木盒，和绑架系主任时留下的那个一模一样，只是这次盒盖上的凤凰眼睛是暗的。
“看来赵铁的‘惊喜’就是这个。”他拿起檀木盒，突然发现盒底刻着个微型USB接口，形状正好和秦霂涵手里的U盘匹配。
“你哥还真是无孔不入，连萧家的盒子都能改造。”
秦霂涵把煤球放在控制台上，小家伙立刻跳上键盘，爪子踩在回车键上，屏幕突然切换成摄像头画面——
系主任正被押进一艘快艇，船身上印着“粤渔0428”的字样，和那艘幽灵船的编号一模一样。
“快插U盘！”苏沐凡的声音带着急促，他看见画面里的系主任正试图往海里扔什么东西，却被黑西装一把夺了过去，“主任在给我们留线索！”
秦霂涵的手指有些发抖，U盘插进接口的瞬间，控制台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声，红色的警示灯在狭小的空间里疯狂闪烁。
屏幕上的航线图开始分解，化作无数条基因链，在蓝色的背景里缓缓旋转，像极了幽灵船上看到的螺旋图谱。
“识别到视网膜信息...”机械的电子音突然响起，吓了煤球一跳，它弓起背对着扬声器哈气，露出尖尖的牙齿，“请进行虹膜验证。”
苏沐凡这才注意到控制台上藏着个微型摄像头，镜头正对着他们的方向。
他和秦霂涵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犹豫——系主任的话还在耳边回响：“小心眼睛...凤凰的眼睛...”
“相信我哥。”秦霂涵深吸一口气，走到摄像头前，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他不会害我们。”
验证通过的提示音响起时，屏幕突然切换成秦明朗的影像。
这次他穿着白大褂，背景是间实验室，身后的培养舱里漂浮着模糊的人形轮廓。
“如果你们看到这段视频，说明己经找到煤球了。”
他的声音带着疲惫，眼下有着浓重的青黑，“系主任说的凤凰眼睛，其实是克隆体的弱点——
他们的虹膜里藏着自毁程序的密码，而启动密码的钥匙，就是煤球项圈里的芯片。”
煤球似乎听懂了什么，突然跳上秦霂涵的肩膀，用头蹭着她的脸颊，爪子不小心扫过她锁骨下的月牙疤痕，让她瑟缩了一下。
“‘方舟’的培养舱用的是基因锁，”秦明朗的影像开始出现雪花，声音也变得断断续续。
“必须...克隆体的...视网膜...才能打开...”他的身影突然扭曲起来，像被投入水中的墨滴。
“记住...时间不多了...培养舱的营养液...会在...月圆之夜...”
视频突然中断，屏幕恢复成一片漆黑。
控制室的警报声却越来越响，门外传来急促的撞门声，“哐当——哐当——”，门板在剧烈晃动，仿佛随时会被撞开。
“我们得去救主任。”秦霂涵把煤球塞进冲锋衣的内袋，拉链拉到只剩下它的小脑袋露在外面。
“‘方舟’的坐标己经更新了，就在西沙群岛的永乐环礁。”
苏沐凡抓起控制台上的消防斧，斧刃在警示灯的红光里泛着冷光：“赵铁说他安排了船，就在码头的七号泊位。”
他突然笑了笑，看向秦霂涵怀里的猫，“没想到最后居然是这小家伙救了我们，回头得给它开个金枪鱼罐头庆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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