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彪沉重的身躯被王铁柱和另一个闻讯赶来的战士，用尽全身力气拖拽到棚屋最深处一堆废弃染缸后面藏好。鲜血在地面上拖出长长的、刺目的暗痕。王铁柱撕下自己的衣襟，手忙脚乱地按压着张大彪胸腹间那两处狰狞的伤口，泪水混合着烟灰在脸上冲出沟壑，但血依旧汩汩涌出，生命正随着体温飞快流逝。
凌飞羽没有时间悲伤。他跪在冰冷的地上，双手死死攥着那张被张大彪鲜血浸透、变得粘腻沉重的羊皮。山本指挥所的位置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脑海里！那串代表通讯密码的数字符号，如同通往地狱的密钥！而“黑匣子”电台，则是唯一的武器！
【紧急任务：‘斩首’！】
【倒计时：未知（山本特工队己突入杨村外围）】
【能量储备：4.7%！（无法支撑主动扫描或技能使用）】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几乎将他淹没。他拿什么去引导炮火？拿什么去摧毁那个藏在复杂地形中的指挥所？王承柱的迫击炮在村口主阵地，没有精确坐标，盲射无异于浪费宝贵的炮弹！
他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猛地钉死在墙角——那桶被厚厚油布遮盖、散发着微弱刺鼻气味的硫酸！一个疯狂到极致、却又闪烁着唯一生机的念头，如同黑暗中擦亮的火柴，瞬间点燃了他全部的意志！
“柱子！把桶搬过来！快！”凌飞羽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如同绷紧的弓弦！
王铁柱猛地抬头，脸上还挂着泪痕，眼中充满了不解和惊惧：“凌大哥？那‘金贵水’会咬人的！你要它干啥？咱们快跑吧！”
“跑？往哪跑？！山本带着燃烧弹！跑出去就是活靶子！”凌飞羽眼中爆发出骇人的光芒，“想活命！想给张营长报仇！就听我的！搬桶！快！” 他挣扎着爬起，踉跄着扑向角落堆放工具的地方，疯狂地翻找着什么。
王铁柱看着凌飞羽眼中那近乎癫狂的决绝，又看看气息越来越微弱的张大彪，一咬牙，和另一个战士合力，将那个沉重、危险、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铁皮桶，吭哧吭哧地挪到了凌飞羽面前。
凌飞羽己经找到了他需要的东西：几根废弃的、粗细不一的铜丝（可能是以前染布机上的电线），一个厚实但边缘有缺口的粗陶碗（染工调色用的），还有一把锈迹斑斑的钳子。
他猛地掀开油布，浓烈刺鼻的酸味瞬间弥漫！他强忍着呼吸道和眼睛的灼痛，用钳子夹起一根铜丝，小心翼翼地浸入那桶浑浊、粘稠、散发着致命气息的液体中！
嗤…！
铜丝接触酸液的瞬间，表面迅速变暗，细微的气泡附着其上！电解反应在简陋的条件下悄然发生！
【检测到简易原电池形成可能】
【材料：稀硫酸（电解质），铜（电极），需另一电极（如锌、铁】
“铁！找铁片！小铁片！快！”凌飞羽头也不抬地嘶吼！
王铁柱像无头苍蝇一样在棚屋里乱转，最后从一个废弃的工具箱里翻出几片生锈的刮刀铁片！“这个行吗？！”
“行！”凌飞羽一把抓过铁片，用钳子夹住，同样浸入酸液中！然后将两根金属丝（铜和铁）小心地拉出液面，避免接触，只让金属末端悬在酸液上方。他拿起那个粗陶碗，倒扣在桶口边缘，形成一个简陋的“盖子”，只留下两根金属丝从碗边缺口伸出。
一个由稀硫酸（电解质）、铜（正极）、铁（负极）构成的、极其原始、效率低下的原电池，在硝烟弥漫的棚屋里，在死亡的阴影下，被强行“组装”了出来！它无法提供稳定的电流，但足以产生微弱的、断续的电动势！
“电台！电台在哪儿？！”凌飞羽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饿狼般扫视棚屋。他知道山本特工队肯定有便携式电台！
“在门口！”一个战士指着门外，“张营长，张营长冲进来时，有个鬼子背着个铁盒子，被他砍倒了东西掉门口了！”
凌飞羽连滚带爬地冲到门口。浓烈的硝烟呛得他剧烈咳嗽。火光映照下，一个穿着特工队制服、脖子被砍开大半的鬼子尸体趴在血泊中，他背上果然背着一个方方正正、带着旋钮和天线的铁皮盒子——94式便携电台！
凌飞羽扑过去，用尽力气将那沉重的电台从尸体上解下，拖回棚屋。他顾不上恶心和恐惧，迅速打开电台的电池仓盖。里面是两节巨大的、早己耗尽的干电池！
“把这两根线头接到电池仓的正负铜片上！”凌飞羽将连接着铜丝和铁丝的线头递给王铁柱，声音因为急促而变形，“铜丝接正极（+）！铁片接负极（-）！快！”
王铁柱的手抖得像筛糠，他根本不懂什么正负，但在凌飞羽凶狠目光的逼视下，哆哆嗦嗦地将铜丝线头按在标着“+”的铜片上，铁丝线头按在“-”的铜片上。
凌飞羽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几乎要跳出胸腔的心脏。他将电台的开关拨到“接收”档，颤抖的手指拧动着频率旋钮。刺耳的电流杂音瞬间从喇叭里爆出，充斥了整个棚屋！他努力回忆着兑换知识库中关于无线电的零星碎片，将频率调到日军常用的一个波段附近…
滋滋…滋滋啦啦…
杂音！全是杂音！间或有几声模糊不清的日语吼叫，显然是其他方向日军的通讯，但很快被杂音淹没。
“不行，不行啊凌大哥！全是鬼叫！”王铁柱带着哭腔喊道。棚屋外，枪声和爆炸声越来越近！燃烧弹特有的、带着粘稠火焰的爆燃声也开始响起！火光透过门缝映红了墙壁！鬼子的嚎叫声和村民的哭喊声清晰可闻！
“闭嘴！”凌飞羽低吼，额角的青筋暴起，汗水混着血水流进眼睛。他死死盯着电台面板，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能量！他需要能量来稳定这该死的信号！但 4.7%的储备如同杯水车薪！
就在这时！
“砰！”棚屋的木门被猛地撞开！一个浑身是火、凄厉嚎叫的村民翻滚着扑了进来，瞬间点燃了门边的干草堆！火光腾起！浓烟弥漫！
“鬼子！鬼子从西边烧进来了！”村民只来得及喊出半句，就被紧随而至的一梭子子弹打成了筛子！几个穿着深色特工服、脸上涂着油彩、如同地狱恶鬼般的日军身影，出现在硝烟和火光交织的门口！手中的百式冲锋枪枪口还冒着青烟！
“娘的小鬼子！”王铁柱和另一个战士目眦欲裂，端起手中的老套筒就搂了火！
“砰！砰！”
子弹打在门框上，溅起木屑！冲在最前的鬼子闷哼一声，肩头爆出一团血花，但动作只是顿了一下，手中的冲锋枪己然喷出火舌！
哒哒哒哒——！
密集的子弹如同泼雨般扫射进来！木屑横飞！陶缸碎裂！王铁柱身边的战士惨叫一声，胸口炸开血洞，仰面栽倒！
“趴下！”凌飞羽嘶吼着扑倒在地，灼热的子弹贴着头皮飞过！他死死护住身下的电台！酸液桶被子弹击中，“当”的一声脆响！桶壁被凿开一个孔洞！浑浊刺鼻的硫酸液体如同毒蛇般汩汩涌出，流淌在地上，发出“嗤嗤”的腐蚀声，冒出刺鼻白烟！
死亡近在咫尺！电台的杂音在枪声和爆炸声中显得如此微弱！
难道就这样结束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滋滋，山本呼叫各组报告位置，滋龟田小队己突破村西正向染坊区域推进，滋请求指示下一步攻击目标，滋…”
一个断断续续、带着强烈干扰、却异常清晰冰冷的日语男声，猛地从电台那嘈杂的喇叭里钻了出来！如同死神的耳语！
山本！是山本的声音！他在呼叫！他在询问龟田小队的位置！他在确认攻击目标——染坊区域（被服厂）！
凌飞羽的心脏如同被重锤击中！他猛地抬头！不是他调对了频率！是山本！是山本自己为了指挥突入村子的部队，主动在这个波段呼叫了！而他这个简陋到极致的“硫酸电池电台”，在绝境中，在死亡边缘，居然捕捉到了这关键的一瞬！
“柱子！快！看羊皮上的密码！快念！”凌飞羽用尽全身力气嘶吼，手指疯狂地在电台面板上摸索着！他要找到发射键！
王铁柱被这突如其来的日语和凌飞羽的嘶吼惊醒，连滚带爬地扑到张大彪身边，抓起那张血染的羊皮，借着门口透进来的火光和燃烧的干草堆的光亮，哆嗦着辨认上面的数字符号：“第一组是‘樱花’！第二组‘富士山’！第三组‘武士刀’！还有还有一串数字，74210”
凌飞羽根本没时间去理解这些密码的具体含义！他只知道，这是张大彪用命换来的、山本此刻正在使用的通讯密码！他找到了电台面板上一个疑似发射按钮的旋钮（94式电台发射需按下PTT键并旋转开关）！
他猛地按下那个旋钮，用尽全身力气，对着话筒位置（一个金属网罩），用他能发出的最大音量、最标准的日语嘶吼：
“莫西莫西！龟田小队！这里是山本指挥部！滋攻击目标确认！滋坐标修正！方位东北偏北，滋距离两百米，目标独立团团部所在大屋！滋重复！目标团部大屋！滋全力攻击！无需确认！滋完毕！”
他模仿着山本那种冰冷、简洁、带着命令口吻的语调！他故意加入大量电流干扰的“滋滋”声掩盖声音的失真！他报出了山本指挥所附近一个显眼的参照物（团部大屋），却将距离和方位，巧妙地指向了羊皮地图上那个鲜红的叉——山本自己的藏身地！他利用了战场混乱、通讯不畅的常态，下达了无需确认的死命令！
吼完这一嗓子，凌飞羽如同耗尽了所有生命力，瘫倒在地，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咳嗽都牵扯着背后的伤口和灼痛的肺部。他死死盯着电台，祈祷着这拙劣的欺骗能成功。
棚屋门口，几个试图冲进来的鬼子特工被外面突然加强的火力压制住了（可能是魏和尚带人反扑了），暂时退了回去。燃烧的干草堆发出噼啪的爆响，浓烟滚滚。
电台里陷入了短暂的死寂。只有电流的滋滋声和外面激烈的枪炮声。
几秒钟后，一个带着疑惑和迟疑的日语声音响起：“龟田呼叫山本大佐滋攻击团部？…滋重复命令？滋…”
凌飞羽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龟田起疑了！
就在这决定生死的瞬间！
另一个冰冷、果决、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日语声音，猛地切入了频道！正是山本本人！
“八嘎！执行命令！目标！团部大屋！立刻！全力攻击！滋违令者军法从事！滋完毕！”
山本没有怀疑！他在混乱的战场通讯中，听到了“自己”下达的攻击团部的命令！为了确保部下执行，他亲自重复并强化了命令！
凌飞羽瘫在地上，嘴角咧开一个无声的、混杂着血丝的狂笑！成功了！
他猛地抓起电台旁边一个空陶罐，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狠狠砸向墙角那个被子弹打穿、还在汩汩流淌硫酸的铁皮桶！
哐当！
陶罐碎裂！铁皮桶被砸得倾斜！更多的硫酸混合着陶罐碎片涌出，流淌在地上，发出更剧烈的“嗤嗤”声，白烟滚滚！
“柱子！背上张营长！跟我冲出去！去找王承柱！快！”凌飞羽嘶吼着，挣扎爬起，抓起电台，踉跄着冲向棚屋的后窗！那里远离门口的交火！
王铁柱如梦初醒，背起气若游丝的张大彪。三人撞开后窗，滚落在棚屋后面冰冷的泥地上！棚屋前门，鬼子特工似乎被突然加剧的酸液腐蚀和浓烟干扰，攻势稍缓。
凌飞羽抱着沉重的电台，在王铁柱的搀扶下，朝着记忆中王承柱迫击炮阵地的大致方向，在燃烧的村庄、横飞的子弹和绝望的呼喊中，亡命狂奔！他必须赶到炮位！必须亲自引导炮火！山本的命令只能暂时误导龟田小队，只有真正的炮火覆盖，才能终结这个恶魔！
浓烟遮蔽了视线，火光扭曲了方向。背后，被服厂方向，传来了鬼子冲锋枪密集的扫射声和手雷的爆炸声——龟田小队正在“忠实地”执行山本的命令，猛攻团部所在的大屋！而真正的山本指挥所方向，却诡异地陷入了一种暴风雨前的死寂！
凌飞羽的心脏在疯狂跳动，每一次泵血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他怀中的电台如同烧红的烙铁，里面似乎还残留着山本那冰冷命令的余音。能量枯竭带来的虚弱感如同跗骨之蛆，让他眼前阵阵发黑，双腿如同灌了铅。
“凌大哥！这边！”王铁柱背着张大彪，指着一条被倒塌土墙半掩的巷子。巷子尽头，隐约可见几个战士依托断壁残垣射击的身影，其中一人半蹲着，正焦急地调整着架在地上的一个短粗铁管——王承柱和他的迫击炮！
“柱子！柱子！”凌飞羽用尽最后力气嘶喊，声音在枪炮声中显得如此微弱。
王承柱猛地回头，看到三个血人踉跄着冲过来，尤其是凌飞羽怀里那台显眼的鬼子电台，惊得瞪大了眼睛：“凌飞羽？！你这是…”
“没时间解释！”凌飞羽扑到王承柱身边，将电台重重顿在地上，沾满血污的手指颤抖着指向西北方向，那里正是羊皮地图上标记的山本指挥所位置，“看到那边那个冒点小烟，旁边有棵歪脖子老槐树的小土坡了吗？！山本！山本一木就在那下面！给我轰！往死里轰！用‘飞羽弹’！”
“‘飞羽弹’？”王承柱一愣。那是新造的手榴弹，不是炮弹！
“当炮弹用！”凌飞羽眼神凶狠，抓起旁边一颗沉甸甸的、吴老锤铸造的“飞羽弹”，塞到王承柱手里，“去掉木柄！当迫击炮弹打出去！快！坐标方位角大概是零零三零（估算），距离三百米左右快！没时间了！”
王承柱看着凌飞羽眼中那近乎疯狂的光芒，又看看怀里那颗沉甸甸、带着铸铁棱角的“飞羽弹”，一咬牙：“他娘的！拼了！装定诸元！方位零三零！距离三百！高爆弹不！‘飞羽弹’！准备！”
炮班的战士虽然惊愕，但军令如山！迅速调整炮口，拔掉“飞羽弹”的木柄，露出里面的拉火管和导火索。王承柱深吸一口气，双手微微颤抖，将这颗从未被当作炮弹使用过的铁疙瘩，小心翼翼地放入了迫击炮口！
“放！”
咚！
一声沉闷的、不同于寻常迫击炮弹发射的声响！沉重的“飞羽弹”被发射药推出炮口，在夜空中划出一道低平的弧线，落向凌飞羽指示的目标区域！
时间仿佛凝固了。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死死盯着炮弹的落点。
一秒…
两秒…
轰——！！！！
一声远比普通迫击炮弹更猛烈、更浑厚、带着大量铸铁破片尖啸的爆炸声，猛地从西北方向那个小土坡下炸响！一团巨大的火球混合着浓烟和泥土冲天而起！爆炸的亮光瞬间照亮了那片区域！隐约可见破碎的电台天线和人体残骸被高高抛起！
“打中了？！”王承柱又惊又喜！
凌飞羽死死盯着爆炸点，心脏狂跳！视野中，系统提示并未响起！任务未完成！山本可能没死？！
“再来！继续轰！把那一片给老子犁平！”凌飞羽嘶吼着，抓起第二颗“飞羽弹”！
王承柱也被这威力惊到了，立刻指挥：“装填！方位不变！距离二百八！放！”
咚！轰——！
第二颗“飞羽弹”再次怒吼着砸向那片被硝烟笼罩的区域！
与此同时！
“哒哒哒哒——！”
“轰！”
被服厂团部方向，龟田小队猛攻的枪声和爆炸声也达到了顶峰！显然，他们遭到了独立团警卫排的殊死抵抗！
就在第二声“飞羽弹”爆炸的巨响尚未平息之际——
“滋滋，山本大佐，龟田报告团部火力太猛，滋请求战术指导，滋…” 龟田小队绝望的呼叫声，突然清晰地传入了凌飞羽脚边那台尚未关闭的电台喇叭里！
山本指挥所沉默了！
被“飞羽弹”犁平的区域再无声息！
只有龟田小队在团部碰得头破血流的求救声！
“打掉了！打掉了！山本的指挥所打掉了！”王承柱激动得跳了起来！
凌飞羽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整个人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眼前一黑，首挺挺地向后倒去！在意识陷入黑暗的最后一瞬，他模糊地看到，一个穿着洗得发白军装、戴着眼镜的身影，正静静地站在不远处燃烧的断墙后。赵刚的目光穿透弥漫的硝烟和火光，如同冰冷的探针，牢牢地锁定在他身上，锁定在他脚边那台还在发出龟田小队绝望呼叫的鬼子电台上，更锁定了地上那个还在冒着刺鼻白烟、流淌着浑浊液体的破铁桶…
以及，凌飞羽怀中，那张露出一角、被鲜血和硫酸腐蚀得斑驳不堪的染血羊皮。
系统的提示在意识深处微弱闪烁：
【紧急任务：‘斩首’完成！】
【任务评价：A（成功摧毁指挥节点，但未能确认山本身亡）】
【奖励发放：能量点+50！解锁‘初级无线电侦听/破译’知识（永久）！】
【当前能量储备：54.7%！】
黑暗彻底吞噬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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