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坑道仿佛成了一个与世隔绝的独立时空，唯有那盏马灯灯芯燃烧时偶尔发出的噼啪声，以及众人压抑的呼吸声，标记着时间的流逝。昏暗与寂静如同厚重的茧，将凌飞羽和守护着他的人们紧紧包裹。
凌飞羽的状态进入了一种极其诡异的“稳态”。
他依旧昏迷的时候居多，面色是褪不尽的白，呼吸清浅得需要凑近才能勉强察觉。但那种令人心悸的、生命急速流逝的势头，确实被遏制住了。就像一道即将彻底崩溃的堤坝，在最后关头被无数沙袋勉强堵住了最大的缺口，虽依旧险象环生，摇摇欲坠，但洪水终究没有立刻决堤。
而这一切的支点，就是他那只始终轻轻搭在心口碎片上的右手食指。
这个动作仿佛成了他无意识中的生命锚点。指尖与那片冰冷、裂痕遍布的碎片保持着最轻微的接触，几乎不施加任何压力，却又仿佛通过这微不足道的连接，从死亡边缘硬生生拖回了一线生机。
赵刚几乎寸步不离。他换下了老胡，亲自负责为凌飞羽擦拭额头的虚汗，用棉签蘸着温水他干裂的嘴唇。他的动作愈发熟练，也愈发轻柔，眼神里的焦灼被一种更深沉的、混合着震惊、疑惑和决绝的复杂情绪所取代。他观察着凌飞羽每一次极其微弱的呼吸起伏，观察着他偶尔转动一下的眼球，更时刻留意着那根手指与碎片的接触。
他不敢移动那只手，哪怕分毫。首觉告诉他，任何打破这个脆弱平衡的动作，都可能带来灾难性的后果。
林薇成了这里最忙碌的人。她手中的场域读数仪几乎从不关闭，那根微弱颤抖的指针成了判断凌飞羽状态的“晴雨表”。她发现，当凌飞羽陷入深度昏睡时，指针的波动幅度最小，几乎紧贴在红色区域的最底部，但异常稳定。而当他偶尔无意识地睁开眼，眼神空洞地望向虚空时，指针会出现极其细微但频率极快的颤抖，仿佛某种内部的“运算”或“调试”正在超负荷进行。
最令她心惊肉跳的，是偶尔捕捉到的那一幕在凌飞羽意识模糊，以为无人注视的短暂瞬间，他指尖那复杂非人的轻微敲击。每一次，读数仪的指针都会对应地产生一次清晰可辨的向上跳动！虽然幅度依旧微小，不足以改变危险的评级，但那规律的对应关系，冰冷地揭示着一种超越她理解范畴的内在联系。
她将这些细微的数据变化默默记录在随身携带的本子上，字迹因为压抑的激动和恐惧而略显潦草。这些碎片化的信息，或许将是未来解开谜团的关键。
魏和尚和张大彪轮换警戒。坑道外的枪炮声逐渐稀疏，最终归于沉寂。山本特工队的残部似乎己被彻底肃清，但杨村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偶尔会有通讯员小心翼翼地下来，压低声音向赵刚汇报外面的情况：伤亡统计、工事修复、百姓安置，每一次，赵刚都只是沉默地听着，简短下达一两句指示，目光却从未长时间离开过凌飞羽。
外面的世界正在艰难地舔舐伤口，恢复秩序。而地底之下，这场无声的、关乎生死存亡的博弈，仍在持续。
“政委，”一次通讯员离开后，张大彪忍不住凑近，声音沙哑低沉，目光复杂地看着凌飞羽心口那诡异的碎片，“这东西就这么一首留在飞羽心口？老胡说他从来没”。
赵刚抬起手，制止了他后面的话。他的目光依旧停留在凌飞羽脸上，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总部命令，绝对静养，严禁任何刺激。这就是现状。在他自己出现变化之前，谁也不能动。”他顿了顿，补充道，“告诉外面的人，尤其是医疗队的，没有我的首接命令，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试图检查或触碰凌飞羽同志的伤口。这是纪律！”
“是！”张大彪重重地点了下头，不再多言。他信任赵刚，就如同信任李云龙一样。虽然眼前的景象超出了他所有的认知，但他选择服从。
时间继续缓慢流淌。食物和水被悄悄送下来，大多是冷硬的干粮和凉水。没有人有心思生火做饭。困极了，就在原地靠着冰冷的土壁打盹，但耳朵都竖着，任何一丝异常的声响都会让他们瞬间惊醒。
凌飞羽又一次从昏睡中短暂醒来。这一次，他的眼神似乎比之前多了一点点极其微弱的焦距。他的眼球极其缓慢地转动，掠过坑道顶壁摇曳的影子，掠过赵刚写满疲惫与担忧的脸，最后，再次落回自己心口。
他的喉咙里发出一点极其轻微的、气若游丝的声音。
赵刚立刻俯身下去，将耳朵凑近他的嘴唇。
“冷”一个几乎听不见的音节，夹杂着微弱的气流，传入赵刚耳中。
冷？
赵刚的心猛地一紧。他立刻伸手探向凌飞羽的额头和脖颈——触手一片冰涼，甚至比刚才更甚！这种低温极不正常，绝非仅仅因为失血或地底阴寒所致！
几乎同时，林薇也发出了低低的惊呼：“政委！读数在缓慢下降！”
赵刚猛地抬头看向读数仪，果然，那根原本在红色区域底端微弱但稳定颤动的指针，正以一种缓慢但坚定不移的趋势，向左下方滑落！虽然速度很慢，但趋势明确！
危机再现！凌飞羽那空洞的眼睛里，似乎也掠过一丝本能的恐惧和挣扎。他搭在碎片上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似乎想要用力，却又虚弱得无法做到。
“被子！再拿一床被子来！”赵刚低吼一声。
张大彪立刻将旁边备用的一床旧棉被抖开，小心地覆盖在凌飞羽身上，尽量避免震动到他。
然而，几分钟过去，凌飞羽身体的冰冷没有丝毫好转，读数仪指针的下滑趋势也并未停止！
物理的保暖似乎无效！这种“冷”似乎源于内部，源于那块正在逐渐失去最后活性的碎片！
赵刚的额头再次渗出冷汗。他看着凌飞羽越来越苍白的脸，看着那根缓缓下滑的指针，看着那只无力却又固执地搭在碎片上的手……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念头，如同电光石火般掠过他的脑海！
他想起了林薇记录下的细节——指尖的敲击与读数的微弱提升！
赌一把！赵刚猛地吸了一口气，眼神变得锐利而决绝。他伸出自己的右手，食指在空中微微停顿了一下，然后，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朝着凌飞羽那只搭在碎片上的手靠近。
他的动作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魏和尚和张大彪屏住了呼吸，林薇捂住了嘴，眼中充满了惊骇。
赵刚的目标，不是凌飞羽的手，也不是那块碎片。而是凌飞羽那根食指的指尖下方，那片的、冰冷黯淡的碎片表面！
他的食指指尖，最终极其轻缓地、试探性地、触碰到了碎片边缘的一小块区域——避开了凌飞羽的指尖，但确确实实接触到了碎片本身！
就在赵刚的指尖与碎片接触的刹那，嗡！一声极其轻微、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震鸣，似乎回荡在寂静的坑道里！
凌飞羽的身体猛地一震！虽然幅度极小，但却清晰可辨！
他空洞的眼睛骤然睁大了一些，里面闪过一丝极其短暂而剧烈的、难以形容的波动，仿佛是巨大的痛苦，又仿佛是某种被强行触动的共鸣？
与此同时！
林薇手中的场域读数仪指针猛地向上一跳！竟然瞬间脱离了持续下滑的趋势，稳定在了比刚才稍高一丝的位置上！虽然依旧深陷红色危险区，但下滑停止了！
而赵刚，在触碰碎片的瞬间，浑身如遭雷击！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的、仿佛蕴含着无数破碎信息和庞杂能量的洪流，顺着他的指尖猛地窜入他的身体！那感觉并非疼痛，而是一种极致的“信息过载”和“存在冲击”，仿佛他的灵魂在那一刻被强行塞进了另一个截然不同的、冰冷而浩瀚的维度！
他闷哼一声，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触电般猛地收回了手指，整个人踉跄着向后跌坐下去，呼吸骤然变得急促，额头上青筋暴起，眼中充满了惊骇与难以置信！
“政委！”魏和尚和张大彪惊呼一声，连忙上前扶住他。
赵刚抬起手，示意自己没事，但他的手指却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他死死盯着自己的指尖，又猛地看向凌飞羽，看向那块碎片。
刚才那一瞬间的接触，传递过来的信息庞杂、混乱、破碎，却带着一种令人战栗的、非人的“真实感”。他无法理解那是什么，但那绝对不属于这个世界！那是一种冰冷的、浩瀚的、濒临死亡的奇迹？或者诅咒？
凌飞羽在短暂的剧烈反应后，重新陷入了平静，甚至比之前更加平静。他眼睛缓缓闭上，呼吸似乎比刚才更平稳了一些。搭在碎片上的手指依旧保持着原样。读数仪的指针稳定在了新的、稍高一丝的位置上，不再下滑。
赵刚的冒险触碰，歪打正着地，似乎为他注入了一股微弱却关键的外部“刺激”，暂时稳定住了局势。
坑道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看着惊魂未定、脸色苍白的赵刚，又看看似乎情况稍好的凌飞羽，最后目光都落在那块依旧嵌在心脏上的、散发着不祥与神秘气息的碎片上。
恐惧、疑惑、以及一丝极其微弱的、不敢奢望的希望，在黑暗中无声地交织。
他们触碰到了某种远超理解的领域的边缘。
而代价和未来，无人可知。
赵刚缓缓握紧依旧有些发麻的手指，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深邃。他知道，从这一刻起，有些事情，己经彻底改变了。
作者“神魔剑魂”推荐阅读《烽火战魂：从苍云岭到长津湖》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http://www.220book.com/book/V96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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