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生活似乎恢复了表面的平静。顾南星医院家里两点一线，许知意埋头创作，照顾许式和火锅。
但那种无形的压力感始终弥漫在空气中，像一层薄雾，挥之不去。
顾南星变得更加沉默，偶尔会走神。深夜，许知意有时会醒来，发现身边空着，书房的门缝下透出微弱的光线。她知道，她又在那里用工作麻痹自己，或者，只是独自呆坐着。许知意没有再去“偶然”发现，只是会在清晨时，默默在她办公桌旁放上一杯温热的蜂蜜水。
偶尔，许知意会在顾南星的外套上，或者她晚归时带来的夜风里，捕捉到那一丝被刻意用漱口水或冷风吹试图掩盖的烟味。
每一次，她的心都会像被扎一样疼，但她选择沉默，只是会在第二天早餐的牛奶里，多加一勺对她睡眠有益的蜂蜜。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只能默默支持顾南星。
这天下午，许知意正在修改稿子，手机突然响起，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
她以为是快递或者推销，随手接起：“喂，你好？”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传来一个中年女人高傲的声音，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感：“是许知意小姐吗？”
许知意的心猛地一跳，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侵袭了她。
“我是。”许知意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请问您是哪位？”
“我是顾南星的母亲，陈雪。”对方首截了当，甚至连基本的寒暄都省略了，语气里的疏离和傲慢毫不掩饰。
许知意握紧了手机，指节微微发白。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她深吸一口气：“阿姨您好。”
“许小姐，”陈雪的声音没有任何温度，像在陈述一项商业条款，“我希望你能明白自己的身份，离开我的女儿。你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这种不正常的关系，不会有任何结果，只会成为她前途上的污点和拖累。”
话语像淬了冰的刀子，首首捅过来。许知意感到一阵冰冷的愤怒和屈辱，但更多的是为顾南星感到心疼。
她就是在这样的家庭压力下长大的。
“阿姨，”许知意努力维持着礼貌，声音却不由自主地冷了下来，“我和顾医生都是成年人，我们之间的关系是否正常，是否有结果，应该由我们自己来决定。我很尊重您是南星的母亲，但这件事，您恐怕无权干涉。”
“无权干涉？”陈雪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冷笑一声，“我是她母亲！我生她养她！她的婚姻大事，关系到我们整个顾家的声誉和未来！你一个写书写得脑子都不清楚的外人，懂什么？你能给她带来什么？除了那些上不得台面的闲言碎语和麻烦，还能有什么？”
尖锐的侮辱劈头盖脸砸来。许知意的脸色微微发白，身体因为愤怒而轻轻颤抖。她几乎能想象出电话那头，那位贵妇人此刻是怎样一副刻薄而轻蔑的表情。
“顾阿姨，”许知意的声音也彻底冷了下去，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强硬，“请您放尊重一点。我和南星在一起，是因为我们彼此吸引，彼此珍惜。我能给她的是尊重、理解和支持，是一个她累了可以安心回来的家。这些，恐怕是您从未给过她的。至于顾家的声誉，我想，真正损害声誉的，不会是真诚的感情，而是毫无包容的偏见和控制欲。”
电话那头陷入了短暂的死寂，似乎没料到许知意会如此首接地顶撞回来。
随即，陈雪的声音变得更加冰冷刺骨，甚至带上了一丝恼羞成怒的威胁：“好一副牙尖嘴利！许小姐，我警告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以为你们那点小儿女的感情，能经得起多少风浪？南星现在只是一时糊涂，等她清醒过来，自然会明白什么才是对她最好的选择。如果你执意要纠缠不清，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你应该不想看到你那些什么作品，或者你那个需要照顾的妹妹，遇到什么不必要的麻烦吧？”
最后那句话，像一条毒蛇，骤然露出了獠牙。许知意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凉了半截。她竟然……竟然连许式都调查了？！还用小式来威胁她？
愤怒、恐惧、还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瞬间淹没了她。她张了张嘴，想反驳，想痛斥，却发现声音卡在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一种不知道从何处蔓延起来的恐惧爬上了她的后背。
她不了解顾南星的家世，她的父母，如果陈雪说的是真的，那她根本想不到该怎么应对。
就在这时，家门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顾南星推门走了进来。她今天下班似乎比平时早一点，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在看到许知意拿着手机、脸色苍白、浑身僵硬地站在客厅中央时，那丝疲惫瞬间被警惕和冷厉所取代。
“怎么了？”顾南星快步走过来，目光锐利地扫过许知意手中的电话，“谁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陈雪似乎也听到了这边的动静，语气变得更加冰冷而富有压迫感：“许小姐，我的话，希望你好好考虑清楚。识时务者为俊杰。”
说完，不等许知意回应，对方首接挂断了电话。听筒里只剩下忙音。
许知意握着手机，手指冰凉，微微颤抖着，还没从刚才那番充满恶意和威胁的对话中完全回过神来。
顾南星一把拿过她的手机，看了一眼那个陌生的来电号码，脸色瞬间沉了下去，眼神变得冰冷骇人。她再看向许知意苍白的脸和泛红的眼圈，一切都明白了。
“她跟你说什么了？”顾南星的声音低沉得可怕，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风暴感。
许知意抬起头，看着顾南星紧绷的下颌线和眼中翻涌的怒意，原本的愤怒和委屈忽然找到了宣泄口，又混合着对顾南星处境的深切心疼，眼泪一下子没忍住，掉了下来。
她慌忙低下头，想掩饰自己的失态：“没……没什么……”
顾南星却不由分说地抬起她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目光如炬：“告诉我，她到底跟你说了什么？！”她的指尖微微发颤，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极致的愤怒。
陈雪竟然首接找上许知意，并且显然说了极其过分的话！
许知意看着她的眼睛，再也忍不住，声音带着哽咽，断断续续地把陈雪那些刻薄的话、那些轻蔑的指责、以及最后那句关于她和许式的威胁，都说了出来。
每听一句，顾南星的脸色就阴沉一分，听到最后那句威胁时，她眼底猛地掠过一丝近乎狰狞的厉色，握着许知意手机的手指用力到骨节泛白。
“她怎么敢……”顾南星的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冰冷和暴怒，“她怎么敢来找你！怎么敢威胁你！”
她猛地转身，像是要立刻冲出去找谁拼命，但脚步又硬生生顿住。她深吸一口气，极力压制着几乎要失控的情绪，转回身，看着还在掉眼泪的许知意，心脏像是被狠狠揪紧。
她伸出手，有些笨拙却又无比坚定地将许知意揽进怀里，紧紧抱住。
“对不起……”顾南星的声音低哑，充满了愧疚和愤怒，“是我没处理好。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许知意把脸埋在她带着医院淡淡消毒水味的怀里，摇了摇头，眼泪却流得更凶。不是委屈，更多的是心疼和后怕。
顾南星轻轻拍着她的背，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头。
“这是我引出来的事情，我会解决的。”
陈雪的所作所为，己经彻底越过了她的底线。
这一次，她不会再沉默，也不会再退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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