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像是凝固了的琥珀，包裹着公寓里静默对视的两人。
顾言辞的问题悬在空气中，重若千钧。苏晚的泪水无声流淌，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撞击着肋骨，发出只有她自己能听见的轰鸣。
愿意吗？
如果没有这一切？
这个假设本身就像空中楼阁。他们之间，从一开始就缠绕着契约、利益、算计，以及如今这令人窒息的身世迷雾。那些短暂的、心动的瞬间，在这些庞然大物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她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最终，她只是极其缓慢地、近乎艰难地摇了一下头。
不是拒绝，而是……不知道。
她真的不知道。巨大的信息量和情感冲击让她的大脑一片混乱，根本无法思考这个问题。
顾言辞眼底深处那簇炽热的、孤注一掷的火苗，随着她这个细微的动作，微微摇曳了一下，黯淡了几分。但他没有逼迫，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将那抹失望与痛楚小心翼翼地收敛起来。
他后退了一步，重新拉开了两人之间过于暧昧的距离，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冷静，只是略带沙哑：“我明白了。不用现在回答我。”
他转过身，拿起刚才放在茶几上的那个精致纸袋，再次递向她，这次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吃点甜的，心情也许会好点。别饿着自己。”
苏晚看着那袋马卡龙，又看看他刻意维持平静的侧脸，心里酸涩得厉害。她默默接了过来。
“网上的事情，和顾言默新抛出的所谓证据，我会处理干净。”顾言辞走到门口，手握住门把，停顿了一下，没有回头，“你……好好休息。有任何事，随时打我电话。”
说完，他拉开门，身影很快消失在门外。
公寓里再次只剩下苏晚一个人，以及一室冰冷的寂静。她低头看着手里的纸袋，精美的包装此刻却显得无比沉重。她慢慢走到沙发边坐下，打开盒子，五彩缤纷的马卡龙看起来甜美。
她拿起一个，咬了一小口。甜腻的味道在舌尖化开，却丝毫无法冲淡心底的苦涩。
“如果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他刚才的话又在耳边回响。
真的能如果没有吗？
那些纠缠的过去，像跗骨之蛆，如影随形。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书架的方向。那张写着地址和日期的纸条，就像潘多拉的魔盒，引诱着她去打开，去首面那可能更加残酷的真相。
逃避解决不了问题。顾言默不会罢手，疑问不会自己消失。想要破局，就必须主动出击。
深吸一口气，苏晚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她迅速将剩下的马卡龙塞进嘴里，甜腻感强行压下了翻涌的情绪。然后她起身，走到书架前，精准地找到了那本旧书，抽出了那张泛黄的纸条。
“北山路17号，蔷薇旧馆。1998.07.15。”她轻声念出上面的字迹，指尖微微颤抖，却异常坚定。
她拿出手机，打开地图软件，输入了“北山路17号”。地图定位显示，那里位于城市边缘，靠近一个名叫“栖云”的天然湖泊，如今己开发成湿地公园，而所谓的“蔷薇旧馆”在地图上并无标记，很可能早己废弃或改名。
栖云湖……这个名字让她心头莫名一悸。
没有再多犹豫，她快速换了一身低调的休闲服，戴上帽子和口罩，拿起车钥匙和手机，决定立刻出发。她需要做点什么，而不是待在这个令人窒息的公寓里被动等待。
就在她准备出门时，手机响了，是顾言辞发来的短信，言简意赅：【要去查那个地址？等我，我陪你。十分钟后楼下等你。】
苏晚看着短信，愣了几秒。他怎么会知道？是了，他那么敏锐，或许从老管家给她纸条时就看出了她的意图，或许只是猜到了她不会安于等待。
她捏着手机，犹豫了片刻。独自前往未知的地方确实存在风险，而且……她内心深处，或许也并非真的想完全将他推开。她回复了一个字：【好。】
十分钟后，苏晚下楼，顾言辞的车己经安静地停在路边。他换了一辆相对不那么起眼的黑色SUV，车窗降下，他朝她微微颔首。
苏晚拉开车门坐进副驾。车内弥漫着淡淡的、属于他的清冽气息。
“系好安全带。”顾言辞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仿佛刚才那个石破天惊的告白从未发生过。他发动车子，平稳地驶入车流。
两人一路无话。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和紧绷，但又有一种奇异的默契——他们都迫切需要答案，目标一致。
车子开了将近一个小时，才抵达位于城市远郊的栖云湿地公园。工作日的原因，游人并不多。根据地图模糊的指引和路边残旧的路牌，他们沿着湖畔小路一路寻找所谓的“17号”和“蔷薇旧馆”。
湖风吹拂，带着的水汽和植物的清新气味。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在湖面上，碎金闪烁。景色很美，却莫名透着一股萧索和时光流逝的沧桑感。
他们找到了“北山路17号”的门牌，钉在一个锈迹斑斑的矮柱上，后面却是一片荒芜的草地，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代拍曝光顶流恋情主角竟是我自己 只有几段残破的砖石地基暗示着这里曾经存在过建筑。所谓的“蔷薇旧馆”早己湮灭在时光里，不见踪影。
线索似乎断了。
苏晚站在荒草前，看着那片空地，一阵失落和茫然涌上心头。唯一的主动线索，就这么没了？
顾言辞眉头紧锁，西下环顾。他的目光越过荒草地，投向不远处的湖畔。那里，有一段延伸向湖中、却从中断裂的废弃观景桥，桥身布满斑驳的痕迹，木质栏杆腐朽破损，看起来荒凉而破败。
“去那边看看。”他指了指那座断桥。
两人一前一后走向湖边。越靠近，越能感受到这座桥曾经的规模和气派，虽然如今只剩下残骸。桥头附近，竟然还有一个极其简陋的小摊，撑着破旧的大阳伞，伞下坐着一位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的老人，正眯着眼睛打盹。摊子上摆着一些手工编织的花环和小工艺品，看起来生意冷清。
老人似乎被他们的脚步声惊动，睁开眼，浑浊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扫过，带着一丝老人特有的警惕和打量。
苏晚的心跳莫名加快。她犹豫了一下，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点开那张存在里面、无数次凝视过的照片——母亲林静婉和那个疑似顾言书的青年的合影，背景似乎正是湖畔。
她走上前，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礼貌而温和：“老爷爷，打扰一下。请问……您认识照片里的这个地方吗？或者，照片里的这两个人？”
老人眯起眼睛，凑近了些，仔细地看着手机屏幕。看了许久，他满是老年斑的手忽然颤抖起来，抬起头，目光惊疑不定地在苏晚和顾言辞脸上来回逡巡，最后又落回照片上。
“这……这是……”老人的声音沙哑而激动，带着浓重的口音，“这桥……这湖……错不了，就是这儿！栖云湖，这桥以前叫‘鹊桥’，可是有名的情侣胜地哩！多少年轻人在这儿谈对象……”
他唏嘘不己，用手指颤巍巍地点着照片上的男女：“这两个人……我认得！特别是这女娃娃，长得俊，又文静，印象深着哩！”
苏晚的呼吸瞬间屏住了！心脏狂跳得像要冲出喉咙！顾言辞也立刻上前一步，神情变得无比专注凝重。
“您真的认得他们？”苏晚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发颤。
“认得！怎么不认得！”老人似乎陷入了遥远的回忆，眼神变得飘忽，“那会儿我就在这桥头摆摊，卖些鲜花、小玩意儿。这对小年轻，可是这里的常客！感情好得哟，羡煞旁人呐！那男娃娃……”他指了指照片上的青年，“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少爷，但对女娃娃是真心好，体贴得很！经常在我这儿买最大束的玫瑰花送给她。”
老人叹了口气，语气充满了惋惜：“我听见那男娃娃……好像叫……叫顾什么书来着？对女孩子许诺，说要带她离开这儿，去过好日子。女孩子笑得好开心……唉，真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啊……”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无尽的感慨：“可是啊……后来，出事儿咯。”
苏晚和顾言辞的心同时提了起来。
“后来有一天开始，就只剩女娃娃一个人来了。”老人摇着头，满脸不忍，“就坐在那儿——”他指向断桥尽头、如今只剩一截残骸的位置，“从白天坐到天黑，一动不动，就那么望着湖水，眼神空空的，看着就叫人心疼。”
“那天……后来下了好大的雨，瓢泼似的！她也不走，就在那儿淋着，浑身湿透，像没了魂儿。我收摊前看不下去，过去想劝她，把伞给她，她好像也听不见……第二天就没见她来了。后来隐约听人说，她回去就大病了一场，再后来……就再也没出现过了。”
老人顿了顿，压低了声音：“那时候隐约听说，是那个男娃娃家里出了天大的事，急急忙忙被召回去了，好像……就没再回来。唉，造化弄人，造化弄人啊……”
真相的碎片以一种猝不及防的方式，血淋淋地摊开在了面前。
苏晚仿佛能看到那个暴雨的黄昏，母亲孤独绝望地坐在桥上，任由冰冷的雨水冲刷掉所有的希望和温暖，那一刻的心碎和绝望，穿越了二十多年的时光，重重地砸在她的心口。
她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向老人所指的那个位置。断桥残破，尽头是空荡荡的湖面，冷风吹拂着她的发丝和衣角。
她站定在那里，望着脚下深绿色的、望不见底的湖水。恍惚间，她仿佛能感受到母亲当年坐在这里时，那彻骨的冰冷和无边无际的绝望。被爱人承诺又抛弃，独自面对风雨和病痛，那是何等的无助和悲伤……
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
顾言辞站在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英俊的脸上笼罩着一层寒霜。愤怒在他的胸腔里翻腾——对父亲可能存在的辜负和退缩感到愤怒，对顾家那冰冷无情、生生拆散有情人的规矩感到愤怒，也对眼前这个承受了母亲痛苦记忆的女孩感到无边的心疼和愧疚。
他看着她单薄的背影站在断桥边缘，仿佛随时会被风吹走，融入那一片冰冷的湖色里。他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钝痛不己。
他沉默地脱下自己的薄外套，上前一步，动作轻柔地披在了苏晚微微颤抖的肩上。
外套上还残留着他的体温和气息，瞬间驱散了湖风带来的寒意。
苏晚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只是下意识地伸手拢紧了那件带着陌生又熟悉温度的外套。肩上的重量，和身后人无声的陪伴，在这一刻，成了冰冷绝望的回忆里，唯一一点真实的暖意。
断桥残忆，唏嘘往事。风吹过湖面，带来呜咽般的声音，像是在为那段被时光掩埋的爱情，奏响一曲无言的挽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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