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赵桂斌的生活陷入了一种高度紧张却又表面平静的诡异节奏。他照常前往机甲维修班上课，努力扮演着一个“略有天赋但来自偏远地区”的普通学生，对周围潜藏的窥视目光和暗流涌动保持高度警惕。
而每晚夜深人静之时，他则会悄然前往与零约定的偏僻小花园，进行那种痛苦却又令人着迷的“能量引导训练”。
零不知从何处弄来了一套精简版的能量监测设备。训练开始时，她会将几个极其细微的传感器贴在赵桂斌的额头、胸口和手腕关键穴位上。
“放松，尝试感知你体内那股特殊能量的流动，就像你之前本能做到的那样。”零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冷静，她面前悬浮着一个光屏，上面无数复杂的数据流如同瀑布般刷新。
赵桂斌闭上眼，努力集中精神，尝试去捕捉体内那丝微弱的、温暖却霸道的金色气流。这个过程异常艰难，那力量似乎拥有自己的意志，时而蛰伏不动，时而又突然奔涌，完全不受控制。
“能量波动峰值极不稳定，频率混乱，损耗率高达87%。”零快速报出数据，眉头微蹙，“尝试用意念引导它，沿着这条虚拟回路运转。”
她手指轻点，光屏上出现一条由光点构成的、极其复杂的能量运行路线，似乎对应着人体的某些经脉。
赵桂斌努力观想，试图将那桀骜不驯的金色气流纳入既定轨道。但每一次尝试，都如同用脆弱的丝线去拉扯狂奔的野牛，带来的是一次次精神上的剧烈反噬和经脉的灼痛感！
“呃！”他闷哼一声，额头瞬间布满冷汗，身体微微颤抖。那感觉就像有无数细针在体内乱窜，又像是血液被点燃。
“能量冲突！立刻停止！”零的声音带着一丝急促。
赵桂斌猛地松开意念，瘫坐在地，大口喘息，感觉整个人都快虚脱了。每一次训练都像经历了一场酷刑。
零低头记录着数据，光屏上显示出一条条失败的曲线和错误报告。“你的能量性质非常特殊，与己知的任何修炼体系都不同，排斥性极强。常规的引导方法似乎完全无效，甚至有害。”
她抬起眼，看着疲惫不堪的赵桂斌，湛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察觉的波动，那似乎...是某种类似于“挫败”或者“担忧”的情绪？但很快又被她惯有的冷静所覆盖。
“根据数据反馈，强行引导的效率低下且风险过高。我们需要另一种策略。”零沉吟道，“或许...不应该试图去‘控制’它，而是去‘理解’和‘共鸣’。”
“理解和共鸣？”赵桂斌喘着气问道。
“是的。”零点头，“尝试去感受它的‘情绪’。能量并非死物，尤其是这种高阶本源力量，往往会带有某种原始的倾向性。是愤怒？是守护？是创造？还是毁灭？尝试与这种‘情绪’沟通，而不是强行命令。”
这个说法玄之又玄，赵桂斌听得似懂非懂。感受能量的情绪？
但他还是决定尝试。再次闭上眼睛，这一次，他不再试图去约束和引导，而是将意识沉浸其中，如同抚摸一头暴躁的野兽，小心翼翼地去感受那金色气流中蕴含的细微“意念”。
起初依旧是一片混沌和狂暴。但渐渐地，在那灼热和刺痛之下，他似乎真的捕捉到了一些极其模糊的“感觉”——一种深沉的、仿佛来自远古的悲伤，一种被禁锢己久、渴望释放的愤怒，还有一种...极其微弱的、对某种特定事物的“亲近感”？
而那种“亲近感”指向的方向...似乎是旁边的零？更准确地说，是她胸口那枚蓝色晶体？
当他意识到这一点时，那原本狂暴的能量竟然奇迹般地稍微平复了一丝，虽然依旧难以掌控，但那种针扎般的刺痛感减轻了不少。
“能量波动趋于缓和！虽然输出未增加，但稳定性提升了15%！”零的声音带着一丝惊讶，“你做了什么？”
赵桂斌睁开眼，有些不确定地说：“我好像...感觉到它有点...‘喜欢’你的能量？”
零明显愣了一下，数据流在她眼中快速闪烁，似乎在进行高速分析。几秒后，她才缓缓道：“从能量性质上看，混沌源能与盘古因子确存在某种对立统一的矛盾关系。理论上存在共鸣甚至互补的可能...但‘喜欢’这种描述，不符合逻辑，属于非理性情感范畴。”
她微微偏过头，似乎真的在思考这个“不符合逻辑”的问题，脸上露出一丝极少见的、近乎“困惑”的表情。
“情感...”她轻声自语，仿佛在检索庞大的数据库，“数据库中对‘情感’的定义复杂且矛盾。它被描述为一种低效、不可控、影响逻辑判断的生物化学信号干扰...但有时又被称为驱动某些个体突破极限的关键因素...”
她忽然看向赵桂斌，问出了一个让赵桂斌猝不及防的问题：“‘喜欢’是什么感觉？”
“啊？”赵桂斌被问懵了，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对于普通人来说根本不需要思考的问题。
“是一种正向的情绪反馈吗？类似于系统达成目标后的奖励机制？”零继续追问，眼神认真得像是在探讨一个深奥的科学课题，“但它似乎又不同于简单的满足感。数据库中提到，它常常与‘保护欲’、‘亲近感’、‘心跳加速’、‘愉悦’等非必要生理反应关联...这似乎很...低效，且容易导致错误判断。”
赵桂斌张了张嘴，看着零那纯粹求知的眼神，忽然意识到，对于这个人造人少女来说，人类最普通的情感，或许才是世界上最复杂难解的谜题。她可以轻易理解最复杂的能量方程，却无法理解“喜欢”这种简单的感觉。
他挠了挠头，尝试用最笨拙的方式解释：“呃...大概就是...看到某个人或者东西，心里会觉得高兴，会觉得温暖，会想要靠近，想要它好...嗯...差不多就是这样吧...”他自己都觉得解释得一塌糊涂。
零静静地听着，眼中数据流缓慢下来，似乎在努力理解这套完全不同于逻辑代码的“算法”。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胸口那枚蓝色晶体，又看了看赵桂斌，喃喃道：“想要靠近...觉得温暖...”
她似乎无法将这种描述与任何数据库中的物理现象对应起来。
短暂的沉默后，她摇了摇头，恢复了之前的冷静：“情感变量无法量化，暂不考虑。但从实际效果看，你与能量的共鸣策略有效。继续尝试强化这种‘共鸣’感应，或许能找到更稳定的控制节点。”
训练继续，但气氛似乎有了一丝微妙的变化。
结束后，赵桂斌准备离开时，零忽然又叫住了他。
“等等。”她从作战服的一个小口袋里，拿出一个用能量导线简单编织成的、造型有些粗糙的手环，递给他。
“这是...”赵桂斌接过来，发现手环上镶嵌着一小块不起眼的蓝色晶石碎片，似乎是从她胸口主晶体上剥离下来的极小一部分，散发着微弱的、与零同源的能量波动。
“一个简单的能量信标。”零避开他的目光，语气依旧平淡，但语速似乎快了一点，“戴着它。如果你再遇到像今晚这样的危险，或者能量失控，它可以稳定你的情绪，同时...我也能更快定位到你。”
她顿了顿，补充道：“这是基于提升生存概率的理性决策。”
赵桂斌握着那还残留着一丝冰凉体温的手环，看着零那故作平静却微微泛红的耳尖，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
他郑重地将手环戴在手腕上，点了点头：“谢谢。”
零没有再说话，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便迅速转身，如同受惊的小鹿般消失在夜色中。
赵桂斌抚摸着手腕上那微凉的晶石，感受着其中与零、与自己力量隐隐共鸣的能量波动，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个细微的弧度。
这位总是冷静理智的人造人少女，似乎也开始尝试用她自己的方式，来理解和使用那种名为“情感”的、不高效的“程序”了。
而他自己，对于体内那神秘力量的掌控，似乎也终于找到了一丝渺茫却真实的方向。
夜风中，一丝若有若无的、不同于机油和能量剂的清新香气，仿佛残留在了空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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