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横肉壮汉一脚踩进石灰圈，嘴角还挂着一丝不屑。在他看来，什么考验，什么后果自负，都是放屁。
脚掌落地的瞬间，他脸上的肉僵住了。
风没变，草没变。不远处那个年轻人，背对着他们，还在捣鼓着什么。
“哈，我就说……”
他刚想嘲讽两句，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发不出一点声音。跟在他身后的几个散修也陆续踏进了圈子，脸上的表情从轻松迅速转变为一种说不出的惊恐。
周围的一切，真的没变吗？
不。
在他们的感知里，这片天地被抽空了。声音、色彩、法则……全没了。他们像是掉进了一桶透明胶水里的苍蝇，脑子转不动，手脚沉得像灌了铅。
之前嘲笑柳慕白的话还在脑子里回响，此刻听来，却像是催命的符咒。他们才是最蠢的那个。
就在这时，那个背对他们的年轻人，转过了身。
李念凡根本没注意身后多了几个人。他所有的心思，都在自己的“防鸟工程”上。
他在屋角找到两根废竹竿，粗细正好。又翻出麻绳，三两下，就把竹竿绑成了一个十字架。
“骨架有了，该弄‘肉’了。”他扛着十字架往外走，嘴里念叨，“光个架子可不行，得穿件衣服，弄得像个人。”
穿什么？
自己的衣服都还挺新，有点舍不得。他想了想，转身又进了屋。
床底下最深处，有个压箱底的小木箱。打开，里面躺着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旧Tshirt。
这是他穿越过来时身上穿的唯一一件“遗物”。纯棉的，洗得发白，胸口印着一行斑驳的英文——“Keep Calm and Carry On”。
他拿起衣服，心里有点不是滋味。这件旧Tshirt，陪着他度过了最难熬的那段日子，也算是对另一个世界最后的念想。
“废物利用，也算是个好归宿。”李念凡笑了笑，把这想法甩出脑子。
他拿着T恤和十字架，走到用石灰画的圈里。把十字架的底端用力往湿泥里一插，稳稳当当。
然后，他踮起脚，小心翼翼地，把那件洗得发白的旧T恤，套在了十字架上。
“搞定。虽然丑了点，吓唬鸟应该够了。”他拍拍手，心里挺有成就感。
他这番再正常不过的举动，落在那几个散修眼里，却完全是另一回事。
在他们的灵视里，李念凡不是在插竹竿，而是在举行某种连接天地的仪式！那十字架，分明是贯穿阴阳、定鼎西极的法则之基！
当李念凡拿着那件旧衣服走出来时，他们所有人的魂儿都快冻住了。
那不是旧衣服！那是一件流淌着无上道韵的神袍！
那袍子朴素到了极点，洗掉了世间一切颜色和花纹，只剩下最纯粹的“道”！上面残留的每一丝气息，都像是一条沉睡的大道法则！
道韵神袍！前辈穿了无穷岁月的道韵神袍！
紧接着，他们便看到了毕生难忘的一幕。
前辈神情肃穆，将那件神袍，亲手“穿”在了法则之基上。
就在T恤套上十字架的瞬间——
“嗡！”
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怖威压，像宇宙初开的第一道光，瞬间笼罩了这里！
那不再是一个稻草人。
那是前辈以自身“凡人”大道注入阵眼，具现出的……一尊审判法相！
它没有金光万丈，就那么静静地立在那儿，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衣服，像个田间的老农。
可就是这极致的普通，在这群散修眼里，成了最极致的恐怖！
那横肉壮汉的眼珠子死死瞪着稻草人，想用神识去探查。可他的神识刚碰到那件旧T恤的一角，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开了一个血色世界！
他看见自己，为了抢一株灵草，从背后一刀砍下同伴的头。那颗死不瞑目的头颅，七窍流血地问他：“为什么！”
他看见自己，为了练魔功，屠了一个村子。老人、女人、孩子的哭嚎声，像亿万根针，扎进他的神魂！
他看到了一辈子干过的所有恶心事，所有被他刻意忘掉的罪恶，此刻全被放大，化作炼狱，一寸寸啃着他的道心！
“啊——！”
他发出一声不像人的惨叫，眼角流下两行血泪，修为像开了闸的洪水一样往下掉。整个人瘫在地上，嘴里喷出带着内脏碎块的血。
这不是幻觉！这是大道的审判！
这尊法相不伤你，它只是把你心底最脏的东西，原封不动地还给你自己！
“魔鬼！这是魔鬼！”
“我的道心……碎了！”
“我错了！前辈我错了！”
其余几人也一样。他们抱着头在地上打滚，有人拿脑袋撞地，有人跪着拼命磕头。魂魄里传来的痛苦，比任何酷刑都恐怖万倍。
这他娘的哪是仙缘，这是审判罪恶的炼狱！
终于，有个散修凭着最后一点求生本能，手脚并用地爬出了石灰圈。
离开那片区域的瞬间，脑子里的恐怖景象全退了。他大口喘着气，浑身被冷汗浸透。再回头看，那稻草人还是那个稻草人。
可他知道，那绝不是普通东西。
“快跑！快跑啊！”
他连滚带爬地往山谷外逃，像是身后有恶鬼在追。
剩下的人也醒悟过来，强忍着神魂撕裂的痛，用生平最快的速度逃了。
李念凡刚给稻草人找了顶破草帽戴上，正欣赏自己的杰作，就听见身后一阵鬼哭狼嚎。
一回头，就看见那几个人连滚带爬地跑了，比兔子还快。
“啥情况？”李念凡挠了挠头，一脸懵，“这些人跑什么？”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周围，没什么不对劲的啊。
难道……
他的目光，落在了刚完工的稻照人身上。
十字架的骨架，发白的旧T恤随风飘着，头上还歪着顶破草帽。确实……丑得有点别致。
一个念头冒了出来。
“难道……是被我做的稻草人丑哭了？我的手艺，己经这么震撼人心了？”
他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
他顿时得意起来，走上前，像看功臣一样，拍了拍稻草人的“肩膀”。
“兄弟，给力！不仅防鸟，还防人！以后这院子的安保，就靠你了！”
那群侥幸逃出去的散修，带出去的消息，像一颗石头砸进水里，在落仙山脉外围的修士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仙缘是真的！但也有大恐怖！”一个面色惨白、修为倒退了两个小境界的散修，声音发颤，“入口处……有前辈布下的一尊‘罪恶审判者’法相！心不诚的，见了就疯！我们亲眼所见，千真万确！”
“罪恶审判者”的传闻，像瘟疫一样散开，以一种比“仙缘”更具威慑力的方式，传向了东玄大陆。
最终，传闻飘进了东玄大陆真正的顶级宗门之一——【太虚圣地】。
圣地深处，云雾缭绕的药园里，一位白衣女子，正对着一株即将枯萎的灵草，眉头紧锁。
此草通体晶莹，生有九窍，正是圣地镇宗圣药【九窍玲珑草】。此刻，它却被一丝若有若无的黑气缠绕，生机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流逝。那黑气，充满了死寂、终结的气息，任凭圣地想尽办法，也无法驱除。
她，便是太虚圣地当代圣女。正当她一筹莫展时，一条传闻，送到了她手中。
“罪恶审判者？”
圣女轻声念着这个名字，原本黯淡的眼睛里，亮起了一丝光。
能审判“罪恶”的力量，那是一种首指本源的秩序之力。或许……也能净化这同样源自本源的“死气”？
无论如何，都必须去试一试！她当即决定，要亲自前往那落仙山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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