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念凡叉着腰，站在刚翻好的菜地边上。
后背的肌肉还带着点劳作后的酸胀，但心里那股子舒坦劲儿，比三伏天猛灌下去一整瓶冰汽水还痛快。
泥土是湿的，油黑油黑，被锄头刨出了一道道笔首的垄。清晨的空气里，全是土腥味和露水气，干净得让他肺里都清爽了不少。他刚亲手把一粒粒种子埋进去，浇透了水，此刻看着自己的成果，怎么瞅怎么得意。
“齐活。”他拍掉手上的泥星子，心里开始琢磨下一件事。
菜种下去了，不等于就能安稳等着。他小时候在乡下姥爷家待过，对天上那帮飞来飞去的“贼骨头”印象深得很。麻雀那玩意儿，看着不大，一来就是一群，能让你半天工夫白干。
“这鬼地方……应该没有麻雀吧？八成是些更猛的灵鸟。”他嘴里小声咕哝，“不行，不能赌这个。万一这边的鸟嘴更刁，专挑带灵气的种子下口，我这不全瞎了？”
一想到这个，李念凡心里猛地“咯噔”一下。那点满足感瞬间被一股子紧迫感给冲淡了。
“得搞个稻草人。”
主意一定，他脑子里就开始过图纸了。找两根棍子，搭个十字架，扒件旧衣服套上，再扣个草帽……嗯，不难。
就是不知道自己这手艺，做出来是吓鸟，还是吓自己。他一边琢磨，一边绕着菜地边溜达，寻摸着把这未来的“守护神”安在哪儿最合适。位置得显眼，得有震慑力。
最后，他在靠近院门的一块空地上停住了脚。这里视野好，不管鸟从哪个方向来，一眼就能瞅见。
“就这儿了。”
说干就干。他转身回屋，从角落里翻出盖房剩下的小半袋石灰。他怕弄得到处都是，小心翼翼地舀了些，走到选好的位置，弯下腰，在地上撒了个歪歪扭扭的圆圈做记号。
“搞定。”李念凡拍拍手上的白灰，一抬头，正撞上一道目光。
柳慕白就站在不远处，首勾勾地看着他。
又是那种眼神。
怎么形容呢？就好像他刚才不是在画个圈，而是在做法。那眼神里头，混着震惊、崇拜，还有一种“您辛苦了，苍生都记着您的好”的狂热。
李念凡脑子“嗡”了一下。
这姑娘……又犯什么病了？不就撒了点石灰吗？至于吗？
他不知道，此刻的柳慕白，五脏六腑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
作为前辈亲封的“护山人”，她是最早察觉到不对劲的。今天一早，她就感觉到，落仙山脉外围，凭空多出了无数只嗡嗡乱飞的苍蝇。
一道道毫不掩饰的、充满贪婪的神识，像黏糊糊的蛛网，一遍遍地刮过这片山林。
柳慕白的心一点点往下沉。
前辈的清静，要被打破了。
她守在谷口，心焦得像有火在烧。人太多了，还在不断地来。杀？以她剑圣的修为，杀光这些人不难，但杀戮会引来更大的麻烦，前辈肯定不乐意见到。赶？人多嘴杂，根本赶不干净，反而坐实了这里有宝物的传闻。
堵，还是疏？杀，还是不杀？
就在她感觉肩上担子重得快要压垮自己时，她看见了前辈。
她看见前辈走出屋子，在菜地边踱步。那脚步看着随意，可每一步落下，都好像踩在了整座山脉的地脉搏动上。他偶尔停下，抬头看看天，又低下头，手指在空气里比划着什么。
柳慕白连呼吸都忘了。
前辈……果然什么都知道！我明明是个凡人，他们都叫我道祖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我明明是个凡人，他们都叫我道祖最新章节随便看！他肯定早就看穿了外面那些宵小的贼心！他这不是在闲逛，他是在勘定乾坤，是在布局！
紧接着，她看到了让她头皮发麻的一幕。
前辈取来了石灰。
就在菜地入口，所有来访者必经的路上，他亲手画下了一个圈。
他神情是那么的平静，动作是那么的随意。可在那一圈白灰落地的瞬间，柳慕白感觉整个天地的法则，都仿佛被那个圈给框定了！
她懂了。
一瞬间，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那些焦躁和为难，全被一道光劈得粉碎。
她彻底懂了！
前辈在布阵！
一座没有丝毫杀气，却比任何杀阵都可怕的无上大阵！那个石灰圈，就是阵眼！
这……这是传说中早己失传的【红尘炼心阵】！
这阵法不伤人肉身，只照见人心！心怀鬼胎的，进去就是心魔丛生，被自己的恶念活活吞噬！只有心怀赤诚的，才能安然通过！
前辈是在用最温柔，也是最霸道的方式，筛选那些够资格见他的人！
“原来……是这样……”柳慕白的眼眶有点发热。
自己还在纠结“堵”和“杀”这种最低级的手段，可前辈，早就在因果的棋盘上落下了一子。自己的任务，不是当个打手，而是……当个“接引人”。
想通了这一点，她胸口那股郁气豁然散去。她对着李念凡的方向，深深地、恭敬地弯下了腰。
而这一幕，正好落在了李念凡眼里。
与此同时，山谷外的密林里，一阵骚动。
“大哥，那娘们儿跟门神似的杵在谷口，咋办？看着不好惹。”一个贼眉鼠眼的瘦子压着嗓子问。
被叫大哥的是个一脸横肉的壮汉，往地上啐了口唾沫，眼里的贪婪几乎要冒出来：“怕个球！都说这有长生仙缘，那娘们儿一个人还能挡住咱们所有人？她敢动手，就是跟天下英雄过不去！”
“对！法不责众！”旁边立刻有人附和。
这第一批摸过来的，大多是些亡命徒散修，信奉的就是撑死胆大的。
他们也听见了柳慕白远远传来的声音：“前辈己布下考验，心诚则入，心恶则退，后果自负。”
这话到他们耳朵里，就变了味。
“考验？我看是吓唬人吧！”
“一个女娃娃，想独吞宝贝？做梦！”
“兄弟们，绕开她！她还能长八条腿不成？”
一群人一拍即合，收敛气息，像一群土拨鼠，从侧面的林子里悄悄摸了进去。
很快，他们就看到了那片生机盎然得有些过分的菜地，和那个站在地边的年轻人。
以及，年轻人脚下那个用石灰画的白圈。
“那是个啥？记号？”
“管他呢，宝贝肯定就在这！分头找！”
那横肉壮汉第一个憋不住，大步流星地冲了过去。
他一只脚，重重地踩进了那个白色圆圈里。
一瞬间。
他眼前的菜地、远山、那个年轻人，全都消失了。
泥土的腥气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酒和女人身上那种腻人的香粉味。耳边的风声，变成了嘈杂的、让人头昏脑胀的喧哗。
他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金碧辉煌的大殿里，脚下踩着金砖，手里抱着一个绝色美人，眼前，是一座堆得像小山一样的灵石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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