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念凡觉得膝盖有点发软，不是累的，是吓的。
任谁一推开门，瞧见两个仙风道骨的“高人”，冲着自己磕五体投地的大响头，嘴里还念念有词，那场面都足够让人当场去世。
他后脖颈子的汗毛“唰”一下全竖起来了，跟过了电似的。这阵仗，比上次看柳慕白舞剑还吓人。他脑子里就一个念头：赶紧把这俩人弄起来，再让他们跪下去，自己怕是真的要折寿。
“哎哎哎，快起来！使不得，使不得！”李念凡三步并作两步窜过去，手忙脚乱地去搀扶。
可古不凡和太虚圣女跪得跟两尊石雕似的，像是焊在了地板上，任他怎么拽都纹丝不动。
“前辈再造之恩，我等无以为报！”古不凡一把鼻涕一把泪，双手捧着那株霞光乱冒的【九窍玲珑草】，那样子比捧着亲爹的骨灰盒都虔诚，“若无前辈演法，晚辈此生都将困于丹道迷途！此株圣药也必将化为飞灰！前辈，请受我等一拜！”
咚！又是一个响头。
李念凡的脑子“嗡”的一声，跟被人拿板砖从后脑勺闷了一下似的。
再造之恩？演法？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甲缝里好像还嵌着点腌萝卜剩下的辣椒籽。
我就是腌了个萝卜，顺便给你们的草浇了点洗手水……你们就要给我磕头？这修仙世界的人，脑子是不是都有点毛病？
他没辙了，只能干挺着，看他们磕完了头，自己站起来。屋里的空气黏糊糊的，像馊掉的米汤。李念凡恨不得自己是根柱子，或者干脆就是个屁，能悄无声息地散了。
“那个……草，救回来了就好，就好。”他只能顺着他们的话往下说，心里发虚。
太虚圣女秦曼云，一双眸子死死盯着李念凡，那眼神里头，敬畏和感激搅和在一起，都快熬成一锅粥了。她亲眼看到了那株草是怎么从枯死到复活的，这一切，都因为眼前这个男人。
这份恩情，比山还重。
她吸了口气，胸口起伏了一下，神情变得无比郑重。素手一翻，掌心托着一枚玉牌。那牌子通体暖玉，触手生凉，像是摸着一块万年寒冰，但那凉意又不刺骨，反而顺着指尖往心里钻，怪舒服的。正面刻着两个古字“太虚”，背面是云纹。
“前辈，”她双手把玉牌举到李念凡面前，手腕微微发抖，“此乃我太虚圣地最高信物【太虚令】。持此令者，如圣主亲临。今日前辈对我宗门有存续之恩，小女子无以为报，唯有以此令，表达我宗门万分之一的敬意。还请前辈，万勿推辞！”
旁边的古不凡和不知何时跟过来的柳慕白，看到这枚令牌，呼吸都停了半拍。
【太虚令】！
这玩意儿在整个东玄大陆，只在传说里听过！它不只是个信物，是能调动一个顶级宗门所有资源的权柄！太虚圣地传了多少万年了？拿着这牌子，就等于半个圣地之主！
这东西，从来没给过外人。今天，圣女竟然把它送了出来！
这不是报恩。这是纳投名状！是把整个太虚圣地的身家性命，都押在了前辈身上！
三道目光，死死盯在李念凡身上。屋里安静得能听见灰尘落地的声音。他们不知道，前辈这种存在，会不会收下这块沾满人间烟火的“俗物”。
李念凡看着眼前的漂亮牌子，脑子里想的却是另一回事。
这玉牌子……手感真不赖，滑溜溜的，夏天盘着肯定凉快。
他听着那姑娘情真意切的话，什么“圣主亲临”，什么“号令圣地”，进到他耳朵里，自动翻译成了：“这是我们的至尊VIP卡，您拿着，以后来我们山头，吃喝玩乐全免单，还能叫人。”
就这么收了？会不会太贵重了点？
可人家姑娘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自己要是不收，也太不给面子。毕竟刚“帮”了人家。
他心里那杆“有来有往，人情不能欠”的秤开始晃悠。人家送了这么个重礼，我得还点什么。院子里的菜可以送点，那坛刚腌的萝卜，过几天也能送点……嗯，这么一想，好像也还得起。
至于去太虚圣地做客，听着不错。来了这么久，还没出过远门，就当去邻居家串门旅游了。
他心里盘算定了，青门药客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脸上露出个和善的笑。
他伸出手，把那块能让整个大陆震动的玉牌接过来，在手里抛了抛，跟个核桃似的，然后随手塞进了裤兜。
“姑娘太客气了，顺手的事儿。还送个VIP卡。”他笑着说，“行啊，有空一定去。”
他这个动作，这句话，落在秦曼云三人眼里，不亚于一道天雷劈在脑门上。
他……他就这么收了？
像街边小贩收了枚铜板一样？
那块代表着无上权柄和天大因果的【太虚令】，在他手里，就跟个玩意儿似的？
视权势如粪土，视因果如浮云！
这一刻，三人心里不约而同地冒出一个念头：前辈收下令牌，根本不是看上了圣地的权势，他是在表态！
他接受了太虚圣地的投诚！他同意将太虚圣地，纳入自己的羽翼之下！
而前辈答应“去做客”，更不是简单的串门！这是信号！一个向整个大陆释放的信号：他这位隐世高人，要入世了！
他这是要去视察对抗“寂灭”的前线！他要亲自布局了！
一个里程碑！从今天起，一个以落仙山脉为核心，以太虚圣地为支点的“反寂灭联盟”，在前辈的亲口默许下，成立了！
秦曼云只觉得一股热流从丹田首冲天灵盖，脸颊瞬间就红了，不是羞的，是亢奋的。她哆嗦着手，悄悄摸出一枚传讯玉简，把这个天大的消息传回了宗门。
古不凡和柳慕白也激动得脸膛发紫，感觉自己追随的前辈，终于要从一个隐士，变成执棋人了！
三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火。未来的黑暗，好像被前辈这随口一句话，给照亮了。
李念凡看着这三个人突然就激动得快要原地拜把子的样子，更迷糊了。
不就答应去吃个饭吗？怎么他们跟中了状元一样？
难道……太虚圣地的伙食，真的那么好？
他摸了摸下巴，开始有点期待这次“做客”了。
……
与此同时。
遥远的魔殿之中。
无尽魔气翻涌，凝成王座。天魔使者坐在上面，整个大殿的空气都像是凝固的沥青。
就在刚才，他种在东玄大陆的一枚重要棋子——那株被他污染的【九窍玲珑草】，上面的寂灭气息，没了。被净化得干干净净。
“咔嚓！”
身下的魔气王座，布满裂纹。
一股能冻结灵魂的怒火轰然爆发，整个魔殿都在发抖。
“废物！一群废物！”
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冰渣子，在大殿中回响。
他散播“仙缘”的谣言，本想用凡人的贪婪去污染那片净土。他想过无数种可能，比如那个“高人”不耐烦了，大开杀戒，沾染因果；又或者，无数凡人的欲望会慢慢侵蚀那片净土。
可他妈的，结果呢？
引去的那些贪婪鬼，别说造成困扰了，连院门都没摸到，就被一个破稻草人给筛掉了！还以讹传讹，把一个诱饵，硬生生传成了考验心性的“圣地”！
现在，连自己用来腐蚀顶级宗门气运的“寂灭之种”，都被对方顺手给净化了！
这他妈是去骚扰？这是去送菜！
天魔使者意识到，自己从一开始就错了。他不该用“凡人”的逻辑，去揣度那个恐怖的存在。凡人的贪婪，在人家眼里，恐怕连灰尘都算不上。
阴谋，失败了。
既然外面攻不破……那就从里面引爆！
他那模糊的面孔上，仿佛裂开了一道无声的笑容，比深渊还要恶毒。
他抬起手，一道漆黑的魔谕撕裂虚空。
“传我魔谕，命【血魔宗】所有残部，不惜一切代价，动用禁术，唤醒沉睡在落仙山脉地底最深处的……【上古污秽之源】！”
“我既然无法从外部攻破你的清净……”
“那便让最肮脏、最污秽、最原始的邪祟，从你自己的脚下，破土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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