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念凡的太阳穴，在突突地跳。
不是感觉，是真的在跳。像是有两个小鼓手，正拿他脑仁当鼓面，疯狂地敲着打击乐。
道基？
你们问我道基？
我他妈连筑基是啥玩意儿都只在小说里看过！
他看着眼前一张张脸，那上面写满了求知欲和狂热，感觉自己就像个被老师拎起来回答问题的差生，黑板上全是鬼画符。
每一个字都认识，组合起来，狗屁不通。
怎么办？
首接说“我不知道”？
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自己掐死了。不成。按刚才的经验，他说“我不知道”，这群人的脑子会自动翻译成“大道不可言，需自行领悟”，然后又是一顿“我悟了”，最后还是得缠着他。
沟通？不存在的。
他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怎么让这群人彻底死心。让他们觉得自己是个无聊透顶、屁用没有的凡人，然后麻利儿地滚蛋，还他一个清净。
必须想个办法。一个能让他们知难而退的办法。
大脑转得比风扇还快。
这群人是干嘛的？修仙的。修仙者追求什么？飞天遁地，长生不老，毁天灭地。他们最瞧不起什么？应该是那些最土、最累、最不能涨修为的破事儿吧？
比如……种地？
一个念头，像一道闪电，劈开了他脑子里的混沌。
有了！
李念凡猛吸一口气，把翻江倒海的恐慌强行压进肚子里，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嗯，高深莫测。他学着电影里那些世外高人，微微仰头，西十五度角，眼神放空，望向那片橘红色的晚霞。
实际上，他只是在想，这个逼要怎么装才显得自然。
广场上安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生怕错过一个字。他们看着前辈陷入沉思，那副悲天悯人的样子，让他们愈发肯定，前辈正在为整个世界的命运而操心。
终于，在吊足了所有人的胃口，也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建设后，李念凡缓缓地，用一种带着点儿沙哑和疲惫的腔调，长长地叹了口气。
“唉……”
这一声叹息，又轻又长，像一阵穿过万古的风，吹得在场众人心头一紧。
“你们问我，道基在何方？”
李念凡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像小石子投进水里，清晰地在每个人心湖中荡开涟漪。他转过身，目光扫过跪着的人群，眼神平静得像一口没水的枯井（其实是心虚得不敢跟任何人对视超过半秒）。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他故作深沉地吐出八个字，心里却在骂娘：完了，这台词也太中二了，他们不会觉得我是个傻逼吧？
然而，这八个字，像八道天雷，轰在众强者头顶！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大道……原来一首就在身边，是他们瞎了眼！
李念凡看他们一个个若有所思的样子，心里稍微定了定。行，第一步忽悠住了。接下来，是关键。
他清了清嗓子，用尽毕生的演技，让声音听起来更缥缈：“你们……先从学会种地开始吧。”
种地？
这两个字一出口，空气凝固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我是谁，我在哪儿”的茫然。他们想过前辈会传下灭世神功，想过会开示至高法则，甚至想过会被派去杀人放火，但他们万万没想到，前辈给出的“道基”，竟然是……种地？
凡人农夫才会干的活？
李念凡把所有人的表情看在眼里，心里乐开了花。
对！就是这个表情！就是这种“你他妈在逗我”的反应！继续！然后你们就会觉得我是个疯子，然后就可以滚蛋了！
为了效果更逼真，李念凡决定再加一把火。
他继续用那种高人腔调说：“什么时候，你们能做到自给自足，再来谈其他。”
说完，他心念一动，从自己的系统储物格里——一个方便的随身仓库里，掏出了一麻袋东西，“噗通”一声，扔在地上。
袋口散开，几颗圆滚滚、沾着新鲜泥土的土豆，骨碌碌地滚了出来，停在了太虚圣主面前。
干完这一切，李念凡拍了拍手，心里己经开始琢磨晚饭吃红烧肉还是酸菜鱼了。
然而，他预想中众人拂袖而去，大骂他妖言惑众的场面，没有发生。
整个广场，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被钉子钉住了，死死地钉在那几颗平平无奇的……土豆上。
古不凡，丹皇，对天地灵物的感应最敏锐。他死死地盯着那颗土豆，眼珠子瞪得快要掉出来。
不对！
这东西……表面看，是凡物。但他用神念去探，却在那层土了吧唧的外皮下，感觉到一种原始、磅礴、却又内敛到极致的生命力！那股力量，不含一丝灵气，却比他见过的任何仙草神药，都更接近“生”的源头！
这哪里是凡物！这是……这是蕴含着无上大道的“道种”！
再联想前辈的话……
“自给自足”……
古不凡脑子里“轰”的一声！他悟了！
修士，修行至今，无不是在掠夺！掠夺灵气，掠夺福地，掠夺万物精华养自己！这是一种纯粹的“索取”！而那“寂灭”，不也是在掠夺整个世界的生机吗？说到底，他们的道，和“寂灭”没本质区别！
前辈是在点醒他们！
通过“种地”这种最古老的“创造”行为，与大地相连，吸收“生机”，再通过收获，反哺天地众生！这才是对抗“寂灭”的王道！这是一种全新的修炼体系——“创生之道”！
“我明白了……”古不凡喃喃自语，激动得浑身发抖。
另一边，霸刀宗主也捡起一颗土豆。
入手沉甸甸的。他感觉自己握着的不是土豆，而是一个世界。他下意识地将自己霸道绝伦的刀意，缓缓注入。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他那充满杀伐之气的刀意，在接触到土豆内敛的生机后，仿佛烧红的铁块被扔进了冰泉。刀意里的戾气竟被那股生生不息的力量缓缓中和、消融，变得更加厚重、圆融！
霸刀宗主虎躯一震！
“原来……这才是我的道！我的刀，不应只有杀伐，更应有守护与开创！剑修的剑，是犁地的犁；法修的术，是降雨的云；我霸刀宗的刀，就该是开山劈石，为联盟开垦荒田的神兵！”
他当场顿悟，修为瓶颈竟有了松动的迹象！
他激动地看向李念凡，五体投地：“多谢前辈赐法！我霸刀圣地，愿为联盟开垦十万里荒田，种满这‘希望道种’！”
“我万法仙宗，愿为联盟布云施雨！”
“我丹鼎阁，愿研究如何让道种长得更好的‘灵肥’！”
一个又一个强者，在“悟了”之后，纷纷表态。他们看着那袋土豆，眼神炽热得像是饿了三天的狼。
前辈一句话，一袋土豆，就将他们所有宗门的修炼法门，完美地统一到了“农耕”这一宏大叙事之下！
何等恐怖的智慧！
李念凡站在原地，眼角不受控制地抽搐。
他看着一群大佬，围着一堆土豆，跟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又是感悟又是顿悟，脑子彻底死机了。
神经病啊！
这他妈就是一袋普通土豆啊！我储物格里还有好几袋呢！你们修仙的是不是都没见过世面啊？
还有那个拿刀的，开垦十万里荒田种土豆？你们是打算让整个大陆的居民都改吃醋溜土豆丝吗？！
这剧本……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劲？！
就在李念凡怀疑人生的时候，众强者商议完毕。
太虚圣主作为代表，再次恭敬地来到他面前：“前辈！我等商议决定，反寂灭联盟的总部，不能设在任何宗门之内，那会亵渎了您传下的‘创生大道’！”
李念凡心里一喜，不设好啊，不设你们就赶紧散伙！
然而，太虚圣主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如坠冰窟。
“我等一致认为，联盟总部，必须建立在最靠近‘道之源头’的地方！那便是……落仙山脉，您的……小院之外！我等要日夜观摩前辈您的‘神迹’，学习真正的‘创生之道’！”
说完，一群人不由分说，簇拥着还没反应过来的李念凡，浩浩荡荡地朝着落仙山脉的方向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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