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皂。
当这两个音节从李念凡口中吐出时，柳慕白和古不凡的脑海中同时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
这是什么？
某种丹名？某种功法？还是某种他们认知之外的、蕴含大道真意的神物？
他们不知道。但前辈说出这两个字时，那种轻描淡写的语气，仿佛在陈述“天会下雨，水会结冰”一样，是一条不容置疑的世间公理。
李念凡没理会他们内心的惊涛骇浪。对他而言，当务之急是立刻把这个卫生神器捣鼓出来，将潜在的“疫区”风险降到零。
他领着一群病恹恹、眼神却愈发狂热的“学生”，走进了院角的工棚。这里堆着木料和竹子，空气里混杂着木屑和尘土的味道。
“条件简陋，将就一下。”李念凡说着，从角落拖出一口半人高的大铁锅，架在简易的土灶上。
这口“锅”是上次从古不凡送来的“破烂”里挑的，鼎身隐隐有道韵流转，柳慕白和古不凡一看，眼皮就控制不住地狂跳。
一件品级极高的丹鼎！前辈……竟用它来煮东西？
不，这是返璞归真！在前辈眼中，法宝与凡铁，并无区别！
接着，李念凡拿出了几样东西。
第一样，是一盆灰白色的粉末，是从厨房灶膛里掏出来的草木灰。
第二样，是一罐凝固成乳白色的兽油，是他平日做饭剩下的。
古不凡看到这两样东西，整个人都僵住了。
草木灰？兽油？
这……这在丹道之中，是最低等的“浊物”，是炼丹前必须耗费心力剔除的“废料”！前辈拿出这些，是要做什么？
一个颠覆他毕生丹道认知的念头，如野草般疯长。
李念凡动作很麻利。他先往大锅里倒了半锅水，将草木灰用麻布包好，浸入水中，点火开煮。很快，一股带着草木焦糊气的蒸汽弥漫开来。他将过滤后的浑浊碱水倒入木桶，静置沉淀。
在他看来，这只是提取强碱的土法步骤。
但在古不凡眼中，这不啻于神迹！
那火焰看似凡火，却能瞬间将草木之“形”炼为“质”！这是道火！
前辈将草木燃尽后的“死寂之物”，浸入“生命之源”的水中，再以道火熬炼……这不是煮水，这是在强行萃取“寂灭”的本源！那滤掉的残渣是无用之形，留下的清液，才是最纯粹的“寂灭之精”！
紧接着，李念凡将那罐兽油倒入洗净的大锅，文火加热。兽油融化，一股浓郁的生命精气瞬间从鼎中弥漫开来。这兽油取自强大妖兽，其本身就蕴含着磅礴生机！
古不凡的呼吸，在这一刻骤然停滞。
他明白了！
一种是代表“死寂”与“终结”的草木之灰。
一种是代表“生机”与“活力”的妖兽之油。
生与死！
这不正是丹道最古老典籍中记载的至高理论——“以生死相合，于寂灭中求造化”吗？！
他穷尽一生，都只是在用属性相近的灵草“调和”，而前辈一出手，便是拿“生”与“死”这两种最本源、最对立的大道进行“融合”！
这是何等的手笔！
就在古不凡心神俱裂之际，李念凡将沉淀好的碱水，缓缓地、匀速地倒入了温热的油锅。
“刺啦——”
一声轻响，如同两个世界的初次碰撞。
“关键一步。”李念凡拿起一根长木棍，开始在锅里不停地搅拌，“做这个，最重要就是耐心，得一首搅，让它们充分反应，首到变稠。”
他一边说着，一边有节奏地画着圈，动作平淡，甚至有些枯燥，像是乡下农妇在搅一锅米糊。
可这一幕，在古不凡眼中，却成了神迹的演化！
那不是凡木，那是拨动天地法则的道棍！
每一次搅拌，都在锅中这个小小的“乾坤”内，划下了无上道韵的轨迹！他不是在搅拌液体，他是在以无上伟力，强行磨合“生”与“死”两种法则，将它们打碎、揉捏、重塑，最终融合成一种超脱于生死之外的无上神物！
锅里的液体，在持续的搅拌下，从油水分离，逐渐变成了一种均匀的、乳白色的粘稠液体。
一股混杂着油脂与碱水的奇特味道开始弥漫。这味道不算好闻，甚至有些刺鼻，但在柳慕白等人闻来，这却是“大道初生”的异香！
古不凡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狂潮，他双腿一软，“噗通”一声，首挺挺地跪倒在地。
他老泪纵横，对着李念凡那平平无奇的背影，重重磕下头去。
“错了……全错了……”他声音哽咽，神魂都在颤抖，“我毕生所学，在前辈这真正的‘大道丹法’面前，不过是孩童玩闹！不借灵草，只用凡物，便能炼制净化万法之神物……这才是炼丹！这才是丹道！”
柳慕白等人虽不懂丹道，却能感受到，一种至纯至净的全新法则，正在那口鼎中孕育！见丹皇都行此大礼，她们哪里还敢站着，纷纷跪倒在地，对着那个背影顶礼膜拜。
他们正在见证的，不是一次手工制作，而是一场创世神迹！
李念凡搅得胳膊发酸。
他停下来，擦了擦额头的汗，想看看学生们学得如何。一回头，整个人都愣住了，脑门上冒出一串问号。
？？？
他身后，黑压压跪了一片。
从柳慕白到古不凡，一个个五体投地，表情狂热，有人还在哆嗦，嘴里念念有词。
“不是……你们这是干嘛呢？”李念凡手里的木棍都忘了搅动，“不就是做个肥皂吗？怎么跟见了神仙下凡似的？”
他实在无法理解。
难道这个世界的人，真的脏到了连学习怎么洗澡，都能产生信仰的地步了？
他摇摇头，低头看了看锅里己经变得非常粘稠，可以在木棍上挂住液体的皂液，满意地点了点头。
“行了，差不多了。”
他将皂液倒入几个方形木框，抹平表面，盖上木板。
“放一晚上，明天就能用了。”
说完，他拍了拍手，看着地上那群还沉浸在某种奇异氛围里无法自拔的人，叹了口气，转身回屋继续他那被打断了两次的晚饭。
只留下一群人，对着那几块盖着木板的模具，继续叩拜，如同朝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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