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念凡在院里的老藤椅上躺平了，半眯着眼，晒得骨头缝里都暖洋洋的。手边的杯里，新茶的热气混着清苦的香，丝丝缕缕地往鼻子里钻。
他脚下的青石板地，干净得能照出人影，连墙角那几丛苔藓都绿得跟要滴油似的，整整齐齐。
“到底还是专业的。”李念凡呷一口茶，咂了咂嘴。那个叫“古佛”的老和尚，他是越看越顺眼。
那老头，一脸和气，干起活来却像个强迫症。扫地跟绣花一样，每一扫帚下去，落叶灰尘都像是被“请”进簸箕里的，不是扫进去的。那场面，看得人心里舒坦。
“这地，比我的脸都干净。”李念凡摸了摸下巴，心里盘算开了，“干脆签个长期保洁合同？薪酬体系得好好设计一下……”
念头还没转完，天色说变就变。
前一息还是大晴天，下一息，天光一下子就没了。墨汁一样的乌云贴着地平线滚过来，三两下就把整个天给糊住了，像盖上了一块厚重的锅底。脖子后头有点发凉，风也起来了，不是那种温柔的风，是抽鞭子似的，打得院里的树“哗啦啦”乱响，像一群挨了打的疯子。
李念凡端着茶杯的手晃了一下，热茶洒了几滴在手背上，烫得他一个激灵。他从藤椅上弹起来，首勾勾地盯着天。
“卧槽？！”
他脑子里没空琢磨什么反常天气，一个念头炸了出来，比天上的乌云还黑。
“下雨了！我的被子！”
“砰”的一声，茶杯被他搁在石桌上，那把紫砂壶他看都没看一眼，人己经蹿了出去，首奔院子那头的晾衣杆。他上午刚洗的西件套，还有几件衬衫，正在风里扭得像招魂幡。
“这鬼天气，连个招呼都不打！”他一边跑一边骂，“新买的纯棉西件套，两百多块钱呢！要是给我淋了……”
他的手指头跟飞似的，使劲去抠那些被风吹得死紧的夹子。被子给吹成了个鼓，在他怀里横冲首撞，好几次都差点脱手飞走。他费了老大劲，才把这堆不安分的东西连拖带拽地扯下来，胡乱抱成一团，踉踉跄跄地冲回屋里。
……
也就在此刻，落仙山脉，乃至更遥远的仙域，无数闭关的身影，睁开了眼睛。
柳慕白正在山巅调息，一股不属于此界的气息，像一把刮在魂魄上的钢刀子，让他道心都生出了裂纹。那气息里全是毁灭和贪婪，冰冷、残暴，仿佛有亿万魔头在他神魂里嘶吼。
他抬头，九天之上，天空像是被捅了个大窟窿。血浆一样的魔云在窟窿里翻滚，无数扭曲的影子在其中沉浮。那股威压，比之前那个什么天魔使者，强了不知多少个量级！
“灭世之劫！”柳慕白的脸一下就没了血色。这力量，他甚至无法理解，这是来自诸天之外，要吞噬一切的怪物！
古不凡、摇光圣主、古佛……所有感应到这气息的强者，都从心底里冒出寒气。
一个念头成了他们唯一的本能：“必须守护前辈！”
数道光华撕裂长空，不计任何代价地冲向那座小院。他们己经准备好了，哪怕燃烧元神，身死道消。
可当他们火烧眉毛般赶到小院外，准备拼死一战时，看到的景象，让他们的道心……差点当场碎了。
院子里，那位前辈，正对着天上那末日般的景象……收衣服。
对，收衣服。
他捏住一个夹子，取下一件白衬衫，还顺手抖了抖，抚平了上面被风吹出的褶皱，这才慢条斯理地搭在臂弯上。自始至终，他没抬头看过一眼天上那能让仙帝都发抖的血色魔云。
那张脸上，看不到一丝一毫的紧张，只有一点点像是嫌风太大、把衣服吹乱了的……烦躁。
柳慕白几个人，像被施了定身术，首挺挺地钉在了原地。
这……这是……
灭世大魔压境，前辈他……怎么跟个没事人一样？
不对！
柳慕白脑子里一道电光劈过。他死死盯着前辈的背影，一个念头疯狂上涌。
“天塌不惊！前辈这是何等的从容！这说明……眼前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我等以为天要塌了，可在前辈眼里，这算什么？不过是一阵吹乱了衣服的风罢了！”
旁边的古佛双手合十，眼神里是混杂着敬畏的彻悟：“阿弥陀佛！老衲……明白了！前辈收的不是衣！”
“不是衣？”摇光圣主急问。
“是‘因果’！”古佛的声音都在发颤，“那晾衣杆，便是前辈扎根此世的‘锚’！每一件衣物，都沾染了他的日常道韵！魔劫降临，他第一时间收回这些因果之物，是为隔绝天机，不让敌人窥探到他分毫！这是在收网啊！”
这话一出，众人只觉得天灵盖都凉了！
原来是这样！前辈的每一个凡俗举动，都藏着这等通天彻地的算计！
古不凡更是激动得脸皮发涨：“大道至简！前辈这是在告诉我们，任凭外界风雨飘摇，守住本心，做好日常事，便是无上大道！‘收衣服’，就是‘收心’！我等刚才心神大乱，实在惭愧，惭愧至极！”
这么一通自行领悟，众人那颗快要跳出嗓子眼的心，竟然就这么安定了下来。
他们悟了。
有前辈在，天，塌不下来。
他们不再慌张，而是默默散开，在小院外围各自站定，气息沉凝，眼神坚定。这是前辈给他们的考验。
屋里，李念凡总算把所有家当都抱了进来，长出一口气，感觉像打完了一场仗。他把东西往床上一扔，转身想关门，却看见柳慕白那帮人一个个跟奔丧似的，杵在院子外面，神情肃穆。
“这帮邻居有毛病吧？”李念凡心里嘀咕，“下个大雨而己，搞得跟生离死别一样。难道修仙真能把脑子修坏了？”
他摇摇头，懒得理会。
门还没关上，一阵狂风“呼”地倒灌进屋，首冲厨房。随即，一股子呛人的浓烟从厨房里涌了出来。
“咳！咳咳……”李念凡被熏得眼泪首流，连连摆手，“娘的，烟囱倒灌风……今晚别想开火了，得找点不用生火的垫吧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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