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她腿上的伤口，眉头皱了起来，“我送你去医院。”
“不！”梅湘南猛地摇头，像受惊的兔子，“我不去医院，我没有身份证。”她低头看着自己磨破的草鞋，突然想起安嘉和曾说“没有我，你连医院的门都进不去”，原来他说的是对的——家暴留下的不仅是伤痕，还有对整个世界的恐惧。
警察最终把她送到了救助站。登记信息时，她犹豫了很久，报出“梅子”这个名字——这是刘薇以前总叫她的昵称，带着点酸涩的甜。救助站的阿姨给她找了身干净衣服，是套洗得发白的护士服，穿上时她的手指忍不住颤抖，仿佛又被安嘉和按在手术台上，听着他说“乖，打完这针就不疼了”。
夜里，她躺在通铺的角落，听着其他女人的鼾声，突然想起安嘉和的前妻张小雅。刘薇曾说那个女人是“病死的”，可她在医院的档案室里看到过张小雅的病历——全身多处陈旧性骨折，最后死于“意外坠楼”。那时她还天真地以为是巧合，现在想来，每一个被安嘉和爱过的女人，最终都成了他的猎物。
救助站的电视里正在播放厦门新闻，安嘉和穿着白大褂接受采访，胸前别着“市十佳青年”的徽章，对着镜头说：“我的妻子梅湘南在一场车祸中不幸离世，她是个温柔善良的女人……”他的眼眶泛红，演技好得让梅湘南胃里一阵翻涌。
“这人看着眼熟啊。”旁边铺位的大姐突然说，“前阵子我们村有个媳妇被丈夫打得住院，就是找的这个医生鉴定的，结果说是‘精神失常自伤’。”她啐了一口，“什么狗屁医生，就是帮凶！”
梅湘南猛地抬头，电视里的安嘉和正对着镜头鞠躬，背景里的医院大楼在阳光下闪着冰冷的光。她突然明白，那些挂在墙上的锦旗、那些印在报纸上的荣誉，不过是他用来掩盖罪行的遮羞布，就像电视剧里他总能在打完她后，立刻换上一副温和的面孔接待病人。
三天后，救助站收到厦门警方发来的协查通报，附页上是梅湘南的照片，标注着“失踪人口，疑似死亡”。负责登记的阿姨拿着通报走进宿舍时，梅湘南正在帮大家缝补衣服，针扎在手指上，血珠滴在布上，像个小小的红点。
“梅子，这是不是你？”阿姨把通报递过来，眼神里带着同情。照片上的梅湘南穿着婚纱，笑得一脸幸福，那是她二十岁时的样子，还不知道婚姻会是一座用爱砌成的牢笼。
“不是我。”梅湘南把布攥得紧紧的，指节泛白，“我叫梅子，家在惠安。”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却不敢抬头看对方的眼睛——安嘉和说过，撒谎时只要不看别人的眼睛，就不会被发现。
那天下午，她借口买东西逃出了救助站。福州的街景陌生而喧嚣，她攥着身上仅有的几块钱，站在十字路口不知该往哪走。路过一家音像店时，橱窗里正在播放刘薇的访谈节目，屏幕上的刘薇瘦得脱了形，却依旧笑着说：“女性要学会对家暴说不，哪怕代价是粉身碎骨。”
梅湘南站在雨中，看着屏幕上刘薇的笑脸，突然蹲在地上痛哭起来。她想起刘薇给她的最后一条短信：“我把福州的房子留给你，钥匙在郑同那里。”郑同——那个在妇女救助热线里听过她求救声的男人，是她现在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找到郑同时，他正在报社的地下室整理资料。房间里堆满了受害者的控诉信，最上面那封的字迹和梅湘南高中时的很像：“他总说我离不开他，可我现在才知道，离开他，我才能活下去。”
“你来了。”郑同递给她一杯热茶，眼神里没有惊讶，仿佛早就知道她会来，“刘薇昨天给我打电话，说你可能会过来。”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来，“她的情况不太好，肝肿瘤己经扩散了。”
梅湘南握着茶杯的手开始发抖，热气模糊了视线。她想起婚礼那天，刘薇穿着红色的伴娘裙，笑着对她说“要是安嘉和敢欺负你，我第一个饶不了他”。那时的她们，都以为爱情能战胜一切，却忘了有些恶魔，总喜欢披着温柔的外衣。
去医院看望刘薇的路上，郑同给她讲了很多家暴受害者的故事：有个教师被丈夫送进精神病院三年，出来时连自己的名字都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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