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院那天，安嘉和亲自来接她。车经过火车站时，梅湘南突然说要去洗手间。她冲进候车室，从包里掏出提前换好的衣服——是护士服，昨晚趁安嘉和不备偷的。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却眼神坚定，像极了电视剧里梅湘南第一次逃离时的样子。
她混在进站的人群里，听到广播在喊她的名字。安嘉和的声音透过喇叭传来，温柔得令人作呕：“湘南，别闹了，我们回家。”梅湘南捂住嘴，才没哭出声。她知道，这只是暂时的逃离，安嘉和就像附骨之疽，只要她还带着他的孩子，这场噩梦就永远不会结束。
火车启动时，她从车窗里看到安嘉和的车停在站台上，他站在车旁，举着手机似乎在拍照。梅湘南猛地低下头，腹部传来一阵隐痛——是孩子在动。她摸着肚子，泪水终于忍不住掉下来。
“宝宝别怕，”她轻声说，“妈妈带你离开这里。”
车窗外的风景飞速倒退，像她正在被撕裂的人生。远处的广告牌上，安嘉和的巨幅照片还在微笑，标题写着“市十佳青年医生”。梅湘南看着那张脸，突然想起叶斗生前说的话：“最可怕的不是刀子，是那些藏在白大褂下的拳头。”
她不知道福州等待她的是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保住这个孩子。但此刻，火车轮轨撞击的声音，是她听过最动听的自由之歌。
梅湘南在福州汽车站的候车室里惊醒时，嘴角还残留着阿庆嫂给的桂花糕甜味。窗外的雨下得正急，玻璃上的水痕像一道道泪痕，让她想起安嘉和书房里那盏总是忽明忽暗的台灯——每次他要动手前，灯光都会这样闪烁，仿佛在预告一场即将来临的风暴。
“妹子，到惠安的车要开了。”人贩子大姐拍了拍她的肩膀，指甲上的红漆蹭到她的袖口。梅湘南低下头，看着自己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这是她从医院逃出来时，在候车室垃圾桶里捡到的。真正的梅湘南的衣服，连同那张B超单，都被她藏在了火车站的储物柜里，密码是安嘉和的生日——这个她曾经烂熟于心，如今却只想啐一口的数字。
车窗外的风景渐渐变得陌生，稻田和鱼塘在雨幕中连成一片灰绿。梅湘南的心像被泡在水里的海绵，沉重得喘不过气。她想起刘薇在电话里的声音，带着化疗后的嘶哑：“湘南，别回厦门，安嘉和那个人，骨子里就是个魔鬼。”那时她还不信，总觉得夫妻间哪有不吵架的，首到安嘉和把她的头按进鱼缸，让她看着水里自己扭曲的脸说“你看你多脏”，她才明白，有些伤害是刻进骨头里的。
“妹子，你男人是做什么的？”人贩子大姐突然凑过来，眼里闪着精明的光。梅湘南攥紧口袋里那把磨尖了的牙刷柄——这是她现在唯一的武器，声音发颤地说：“他……他是医生，在厦门上班。”
“医生好啊，挣钱多。”大姐笑起来，眼角的皱纹挤成一团，“不像我家那口子，就知道喝酒打人。”她掀起袖口，露出胳膊上青紫的瘀伤，“你看，这就是昨晚他用酒瓶砸的。”
梅湘南的指尖猛地收紧，牙刷柄刺进掌心。她想起安嘉和第一次打她时，也是这样用酒瓶指着她的脸，玻璃碎片划破了她的脸颊，血滴在婚纱上，像朵开败的红玫瑰。电视剧里梅湘南总说“他会改的”，可现实里的伤痕只会结疤，不会消失。
车到惠安县城时，雨停了。人贩子大姐突然拽着她往一条窄巷里走，巷口站着两个叼着烟的男人，眼神像打量牲口一样打量着她。梅湘南的心跳瞬间提到嗓子眼，她猛地甩开大姐的手，转身就跑，口袋里的牙刷柄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身后传来男人的怒骂和追赶声，她慌不择路地冲进一条死胡同，翻墙时被碎玻璃划破了膝盖。血顺着小腿流进草鞋里，黏腻的触感让她想起老钢铁厂里高军倒在血泊里的样子——原来死亡离自己这么近，近到能闻到血腥味里混着的铁锈气息。
不知跑了多久，她撞进一个穿制服的人怀里。对方扶住她时，她闻到了熟悉的消毒水味，吓得尖叫起来，首到看清对方胸前的“铁路警察”徽章，才浑身脱力地瘫坐在地上。
“同志，你没事吧？”警察递给她一瓶水，“刚才有群众举报有人贩子，我们正在抓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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