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回环局
雪粒打在脸上像细小的冰针。我拼尽全力往雪山跑，肺部像被撕开个口子，每吸一口气都带着铁锈味。身后的枪声渐渐远了，但那股混沌影子带来的压迫感却越来越重，像块巨石压在肩胛骨上，让人忍不住想回头看。
手腕上的伤口还在流金色的血，滴在雪地上炸出一朵朵微型的火焰，很快又被新的落雪覆盖。掌心的青铜符碎片烫得惊人，那个螺旋符号像是活了过来，在碎片表面缓缓转动，偶尔闪过几帧奇怪的画面 —— 有溶洞里快速转动的悬棺，有飞船里年轻三叔的脸，还有那个穿黑袍的人手里的碎符。
“这到底是啥玩意儿...” 我喘着粗气喃喃自语。碎片突然剧烈震动，像是在回应我的话。我低头一看，螺旋符号的中心裂开个针尖大的小孔，正往外渗着一缕极细的红光，落在雪地上，竟画出了条弯弯曲曲的轨迹，首指前方的黑色裂痕。
跑到裂痕附近时，我才发现那根本不是自然形成的裂缝。边缘的雪凝结成了诡异的黑色晶体，像无数根倒刺指向天空，晶体表面流转着油亮的光泽，和飞船鳞片褪色后露出的金属底色一模一样。
青铜符碎片突然从掌心飞起来，悬在裂痕前一寸的地方。螺旋符号转得越来越快，最后化作道红色的光带钻进裂痕里。原本漆黑的裂痕像是被点燃的灯芯，从中心往外亮起圈环形的光晕，一圈红一圈金，层层叠叠往外扩散，倒有点像老式唱片的纹路。
“这是... 时间环？” 我突然想起青铜碑上的甲骨文。那些文字里反复提到 “回环”，说飞船的时间旅行并非首线，而是像条咬着自己尾巴的蛇，过去与未来会在某个节点重叠。
身后传来胖子的嘶吼，不是之前那种被控制的诡异腔调，而是带着痛苦的挣扎：“小邪... 别信... 别信眼睛看到的...”
我猛地回头，只见混沌影子己经笼罩了半个森林，黑色藤蔓顺着树干往上爬，海子的水墙正在坍塌，那些映在水里的人脸像肥皂泡般炸开，溅出的水珠落地就变成暗影人影。而胖子正跪在雪地里，双手死死掐着自己的脖子，黑色的血管在皮肤下游走，像有无数条小蛇在钻。
“胖子！” 我想回去拉他，脚却像被钉在原地。裂痕里的光晕突然变得刺眼，青铜符碎片在空中发出嗡鸣，那些环形光晕开始逆向转动，像倒放的胶片。
我眼睁睁看着雪地上自己的脚印在往后退，身后的枪声和嘶吼声也倒着响起来，变成种尖锐刺耳的怪声。更诡异的是，远处海子边的景象正在倒流 —— 黑色藤蔓缩回胖子的伤口，混沌影子退回天空的裂缝，连那个 “被暗影控制的三叔” 都从黑影里重新凝聚成形，只是动作僵硬得像提线木偶。
“时间在倒流...” 我头皮发麻。这场景和溶洞里悬棺转动时的感觉太像了，只是这次我成了那个被时间裹挟的人。
青铜符碎片突然朝我飞来，狠狠撞在眉心。我眼前一黑，无数记忆碎片像潮水般涌进来，比上次被黑色光带钻进手腕时更汹涌 ——
我看见爷爷年轻时在雪山里埋下个铁盒子，盒子里装着半块青铜符；看见年轻三叔被吸进飞船时，口袋里掉出片守骨人给的龟甲；看见穿黑袍的人站在飞船控制室里，手里的碎符正在吸收暗影之力，他转过身，露出张和我一模一样的脸...
“不 ——！” 我猛地捂住头蹲下身。碎片从眉心落回掌心，螺旋符号己经停止转动，中心的小孔里渗出的红光变成了黑色。
周围的时间恢复了正常流动。雪地上的脚印不再倒退，身后的嘶吼声也停了。我回头望去，胖子还跪在原地，但眼睛里的黑色退去了大半，正一脸茫然地看着自己的手。
“胖子！” 我大喊着跑过去。
他猛地抬头，看见我时愣了愣，突然打了个寒颤：“小邪？我刚才... 好像做了个噩梦，梦见好多眼睛盯着我...” 他低头看见自己手背上的鳞片印记，脸色瞬间白了，“这玩意儿咋还在？”
“先别管这个！” 我拽起他就往裂痕跑，“那个假三叔呢？面具人呢？”
胖子被我拽得一个踉跄，回头望了眼森林：“啥假三叔？就刚才突然冒出来群戴面具的，打了两枪就不见了... 等等，你咋知道他们戴面具？”
我心里咯噔一下。看来时间回溯并没有回到我离开森林之前，而是卡在了某个中间节点。胖子记得面具人，却忘了被暗影控制的事，也忘了那个 “假三叔” 的自爆。
跑到裂痕边时，青铜符碎片又开始震动。这次我看清了，黑色裂痕的边缘其实刻满了细小的符号，和青铜碑上的甲骨文如出一辙，只是排列方式完全相反，像是段倒写的咒语。
“这是... 飞船的时间锚点？” 我突然反应过来。悬棺是锚点，这裂痕也是？难怪刚才时间会在这里倒流。
胖子突然指着裂痕中心：“小邪你看！那是啥？”
裂痕中心的光晕里，隐约浮着个半透明的影子，像是块方形的石碑。我凑近了些，发现那影子竟和飞船里的青铜碑一模一样，只是碑上的文字在快速流动，像是活的。
青铜符碎片突然飞进裂痕，贴在那半透明的碑影上。碑影剧烈震动起来，上面的文字纷纷脱落，化作金色的光点朝着我们飞来。光点落在我和胖子身上，像羽毛般轻柔，我手腕上的伤口瞬间不疼了，胖子手背上的鳞片印记也淡了些。
“这是... 守骨人的文字？” 胖子惊讶地指着自己的手背，“这玩意儿在帮咱？”
我却盯着碑影上渐渐清晰的图案。那些文字脱落后，碑影上露出了幅完整的壁画，比飞船里的更详细 —— 上面画着三个一模一样的人，手里都拿着碎符，站在三个不同的时空节点上，而连接这三个节点的，正是眼前这条黑色的裂痕。
“原来不是回到过去...” 我喃喃自语，后背瞬间爬满冷汗，“是时间在这里打了个结。”
青铜符碎片突然从碑影上弹回来，落在我手心。这次碎片上的螺旋符号变成了三个套在一起的圆环，每个圆环里都有个模糊的人影。
就在这时，森林里传来树枝断裂的声音。我和胖子同时转身，看见十几个戴银面具的人正从树后走出来，手里的冲锋枪对准了我们。为首的那人手里拿着个黑色的仪器，屏幕上跳动着红色的波纹，正对着黑色裂痕的方向。
“他们在测能量波动...” 胖子压低声音，“小邪，咱这次怕是跑不掉了。”
我握紧青铜符碎片，突然发现那些面具人的步伐有点眼熟 —— 和之前那些 “没头影子” 的步伐一模一样，只是更灵活些。他们的影子投在雪地上，同样没有头。
“他们早就不是人了。” 我低声说，“你看他们的脖子。”
胖子眯起眼睛看了会儿，突然倒吸口凉气：“他娘的... 脖子上有圈黑缝！跟那些美军尸体的伤口一样！”
为首的面具人突然开口，声音通过面具传出来，带着种机械的质感：“交出时间碎片，可保你们完整入阵。”
“入啥阵？活祭阵吗？” 我冷笑一声，掌心的青铜符碎片开始发烫，“你们到底是谁？跟那个穿黑袍的人啥关系？”
面具人似乎愣了下，随即发出一阵刺耳的笑声：“黑袍人？你是说未来的你？”
这句话像道雷在我脑子里炸开。我想起记忆碎片里那个和我长得一样的黑袍人，想起他手里的碎符，想起青铜符碎片上三个套在一起的圆环...
“不可能...” 我后退半步，撞到胖子身上，“我不会变成那样的人。”
“没有什么不可能。” 面具人往前走了两步，银面具在雪光下泛着冷光，“时间环一旦形成，每个节点的你都会被拉进回环。他就是你，你也终将是他。”
青铜符碎片突然飞起来，悬在我和面具人中间。三个圆环同时亮起，分别映出三个人影 —— 左边是穿黑袍的我，中间是现在的我，右边是个模糊的少年影子，看不清脸。
“这是... 三个时空的我？” 胖子看得目瞪口呆，“小邪，你啥时候还有个弟弟？”
我却盯着右边那个少年影子。虽然看不清脸，但他手里拿着的东西我认得 —— 是半块青铜符，边缘的断裂处和我手里的碎片严丝合缝。
“那是... 过去的我？” 我突然想起小时候爷爷给我的那个护身符，说是能保平安，后来弄丢了，“爷爷早就知道会这样？”
面具人突然举起仪器，屏幕上的红色波纹变得狂暴起来：“时间节点即将重合，不想被撕碎就赶紧交出碎片！”
黑色裂痕里的碑影开始剧烈晃动，那些环形光晕忽明忽暗，像是接触不良的灯泡。我感觉身体里的骨头都在发颤，像是要被某种力量强行拆开。
“小邪，拼了！” 胖子突然从背包里掏出个黑黢黢的东西，是之前在溶洞里捡的炸药，“咱把这破裂痕炸了，看他们还咋玩回环！”
我还没来得及阻止，他己经点燃了引信。就在炸药即将脱手的瞬间，青铜符碎片突然爆发出刺眼的红光，将炸药包裹住。引信 “滋啦” 一声灭了，炸药竟化作无数金色的粉末，被风吹向黑色裂痕。
粉末落在碑影上，那些模糊的壁画突然变得清晰 —— 上面的三个 “我” 正在将手里的碎符拼在一起，拼成完整的青铜符。而在青铜符拼合的瞬间，黑色裂痕开始收缩，最终化作个光点，钻进青铜符里。
“这是... 破解回环的方法？” 我恍然大悟，“需要三个时空的碎片合在一起？”
面具人发出愤怒的嘶吼，举枪就射。子弹飞到半路，突然被股无形的力量定在半空，然后倒着飞回枪膛里。
“时间开始纠正了...” 我看着那些面具人惊恐的表情，心里突然明白了，“你们这些被暗影控制的东西，本来就不该存在于正常的时间线里。”
面具人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银面具上的三尾龙图案渐渐褪色，露出底下黑色的暗影符号。他们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体像融化的冰雕般在雪地里，最后化作滩滩黑水，被裂缝边缘的黑色晶体吸收了。
胖子手背上的鳞片印记彻底消失了，只留下几个浅浅的疤痕。他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又看了看我手腕上的伤口：“这就... 结束了？”
我捡起地上的青铜符碎片，螺旋符号己经变回了最初的 “劫” 字。但我知道这不是结束。抬头望向雪山深处，隐约能看见冰川的轮廓，三叔最后说的话突然在脑子里响起来 ——
“圣泉没干... 在冰川下的溶洞里... 找到守骨人的青铜钥匙...”
青铜符碎片突然指向冰川的方向，符面微微发烫。我转头看向胖子，他正望着森林的方向，眼神里带着困惑和后怕。
“走了。”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得去趟冰川。”
胖子回过神来，挠了挠头：“去那儿干啥？咱不是刚从鬼门关逃出来吗？”
“去找真正的三叔。” 我握紧碎片，指腹着上面的 “劫” 字，“还有守骨人的秘密。”
黑色裂痕消失的地方，雪地上留下个螺旋状的印记，像块被精心雕琢的玉。我知道这是时间环留下的痕迹，也是给我的警示 —— 那个穿黑袍的 “我” 还在某个时空里等着，回环并未真正破解，只是暂时稳定了。
冰川在远处闪着蓝光，像头蛰伏的巨兽。我和胖子踩着积雪往那里走，脚印在身后连成串，很快又被新的落雪覆盖，仿佛从未有人走过。
青铜符碎片在掌心安静下来，但我能感觉到，它在等待。等待三个时空的碎片相遇，等待那个穿黑袍的 “我” 现身，等待这场跨越时间的局，最终揭晓答案。
（第七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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