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傍晚，天色灰蓝，带着入骨的凉意。市一中校门口，放学的蓝白洪流正涌向公交站台。章灯灯背着沉甸甸的书包，里面塞满了课本和练习册，脚步有些疲惫。她习惯性地走向最常坐的17路公交站牌。
“等等我，章灯灯！”一个清朗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章灯灯脚步一顿，回头。江嘉年正快步穿过人群向她走来。他依旧穿着浅蓝色的校服外套，拉链拉到领口，肩上也挎着一个看起来分量不轻的书包，手里还拿着一本摊开的数学练习册。
“嗯？”章灯灯有些意外地看着他。
“最后那道向量题，你弄懂辅助线怎么添了吗？”江嘉年走到她身边，很自然地停下脚步，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惯有的平静询问。他微微喘着气，额前的碎发被风吹起一点。
章灯灯有些不好意思地摇摇头：“还是有点绕……我总觉得少了个条件。”
“那正好路上说。”江嘉年语气自然，没有丝毫被打扰的不悦，仿佛这是再寻常不过的安排。他低头翻看着手里的练习册，手指点着其中一页，“你看这里，其实关键点在于……”
晚高峰的公交站人潮涌动，穿着各色校服的学生挤在一起，呼出的白气在冰冷的空气中交织。站牌下昏黄的灯光己经亮起，在渐深的暮色中投下温暖的光晕。
章灯灯和江嘉年并肩站着，微微侧身对着彼此。江嘉年一手拿着练习册，另一只手在虚空中比划着辅助线的走向，语速不快，声音清晰而稳定，努力盖过周围的嘈杂。
章灯灯微微仰着头，认真听着，偶尔蹙眉思考，偶尔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她额前的刘海被风吹得有些凌乱，鼻尖冻得微微发红，但眼神是专注的，映着站牌灯昏黄的光，像蒙上了一层温润的釉。她手里下意识地捏着一个没吃完的面包塑料袋，那是她下午课间买的，忘了吃。
“所以，连接CD和EF的交点G，再连接BG……”江嘉年边讲边自然地侧过身，他的肩膀和手臂形成了一个微小的屏障，隔绝了大部分的推挤。
章灯灯似乎并未察觉这细微的保护，她的注意力全在江嘉年指尖划过的思路和练习册上的图形上。她偶尔提出疑问，声音不大，在嘈杂的背景音里显得有些模糊，但江嘉年总是能立刻捕捉到，耐心地解答。
就在这时，17路公交车庞大的车身裹挟着一股冷风和尘土的气息，缓缓停靠在站台前。人群瞬间骚动起来，争先恐后地涌向车门。
“车来了！”有人大喊。
“上车再说。”江嘉年迅速合上练习册，声音提高了一点，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提醒。他下意识地伸出手臂，虚虚地护在章灯灯身侧的后方，防止她被后面蜂拥而上的人流撞倒。“小心点，别挤。”
章灯灯被他护着，顺利地挤上了车。车内更是拥挤不堪，人贴着人，空气浑浊，弥漫着各种体味和食物的气息。投币箱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司机大声吆喝着：“往后走，往后走，都往里挤挤！”
江嘉年护着章灯灯，艰难地在人缝中移动，最终在靠近后门的地方勉强找到了一个相对能站稳脚跟的位置——一个狭小的空间，旁边是冰冷的金属扶手柱。
“就这儿吧，站稳。”江嘉年低声说，后背紧贴着冰凉的扶手柱，给章灯灯腾出了稍微多一点的空间面对着他。他自己则完全暴露在拥挤的人潮推挤中。
车子启动，摇晃着驶入车流。章灯灯被惯性带得微微前倾，额头差点撞到江嘉年的肩膀。她慌忙稳住身体，有些尴尬地抬起头。
“刚才……讲到哪了？”江嘉年似乎完全不在意刚才的拥挤和此刻的局促，他重新摊开练习册，借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路灯和车内昏暗顶灯的光线，指着那道题，“BG这条线是关键，它平行于……”
他的声音在嘈杂的车厢里并不算大，但足够清晰传入章灯灯的耳中。他微微低着头，镜片后的目光专注地看着题目，偶尔抬起眼，确认章灯灯是否跟上思路。
车辆颠簸时，他握着练习册的手很稳，另一只手则自然地扶住旁边的扶手柱，手臂微微弯曲，恰好将章灯灯圈在一个相对稳固的小空间里，隔绝了大部分来自侧后方的挤压。他的动作依旧自然，没有一丝暧昧，只有一种沉静的、让人安心的可靠感。
章灯灯努力集中精神听着，手指无意识地绞着书包带子。数学依旧是她最头疼的科目，但在江嘉年清晰平稳的讲解下，那些令人望而生畏的符号和线条，似乎也变得不那么狰狞了。
她偶尔点点头，偶尔提出一个简短的问题。两人靠得很近，她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淡淡的、干净的、像是阳光晒过棉布混合着书本纸张的味道，在这浑浊拥挤的车厢里，像一小片清新的绿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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