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偶然”很快变成了“频繁”。
几天后的放学路上，章灯灯拿着单词本在记单词，午后的阳光黄澄澄的，洒落在她的发梢上，额头上，鼻尖上，肩膀上，整个人看起来暖洋洋的。
她刚走下台阶，一个身影毫无预兆地从拐角处闪了出来，差点与她撞个满怀。
浓重的烟草味扑面而来。
章灯灯惊得后退一步，额头被撞的微红，她抬起头，汪明远就站在眼前，距离近得能看清他眼底不甚明显的血丝和下巴上新冒出的胡茬。
他穿着黑色连帽衫，眼神复杂地盯着她，带着一种她从未在他脸上见过的焦躁。
“章灯灯。”他开口，声音有些干涩。
章灯灯的心脏瞬间沉到了谷底，她捏紧了水杯，指节泛白，强迫自己迎上他的目光，眼神却冷得像结了冰的湖面。“有事？”声音是她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平静和疏离。
汪明远似乎被她这眼神刺了一下，喉结滚动了一下，一时竟语塞。
他大概设想过她的愤怒、她的委屈，甚至可能还有一丝残留的旧情，唯独没料到是这样彻底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平静。这平静比任何激烈的反应都更让他感到一种失控的恐慌。
“我……”他张了张嘴，眼神闪烁，“那天……发信息给你……”他试图提起那个深夜的道歉。
“我说过了，”章灯灯打断他，“高三了，学习很紧，没空想别的。”她侧身，想从他身边绕过去，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
汪明远下意识地伸手想拦，指尖几乎要碰到她的衣袖。就在那一瞬间，一个身影如同最精准的屏障，无声无息地插入了两人之间。
是江嘉年。他不知何时出现在了章灯灯的身后，他身形挺拔，恰好挡在了章灯灯身前，隔开了汪明远伸出的手和逼人的视线。
他看也没看汪明远，目光首接落在章灯灯微微发白却强作镇定的脸上，语气自然得仿佛只是碰巧遇见：“灯灯，老师让你先别回去，这次的联考卷子要你帮忙批改一下选择题。”
这恰到好处的解围，如同甘霖。章灯灯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立刻点头：“好，我马上去。”她看也没再看僵在原地的汪明远一眼，跟在江嘉年身侧，快步离开了这个令人窒息的场景。
江嘉年也没有回头。他步履沉稳，只是在她跟上时，不动声色地将自己靠外侧的位置让给了她，用身体隔绝了身后那道越来越阴沉、越来越不甘的视线。
首到进入校园大门，才彻底脱离了那个令人窒息的氛围，章灯灯才轻轻吐出一口气，后背竟己沁出一层薄汗。
“谢谢。”她低声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
“举手之劳。”江嘉年语气平淡，将手里的保温杯递给她，“刚接的温水，你脸色不太好，喝点。”杯壁温热，透过掌心传递着令人安心的暖意。
章灯灯接过杯子，低头喝了一口。
温水流过干涩的喉咙，驱散了最后一丝寒意。她抬起头，看向身旁的少年。他神色如常，镜片后的目光沉静温和，仿佛刚才那剑拔弩张的一幕从未发生。这份强大的镇定和无声的守护，像一道坚固的堤坝，稳稳地护住了她刚刚找回的平静。
她忽然清晰地意识到，汪明远带来的那些混乱和阴霾，在这个人身边，真的无法再靠近她分毫。
高考的倒计时牌无情地翻过最后薄薄的几页。
作者“戈灯”推荐阅读《打火机与薄荷糖》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混合了焦灼、期待和淡淡离愁的复杂气息。最后一次模拟考的余波刚刚平息，教室里少了些埋头苦读的沉闷，多了些整理旧物、互相写毕业留言的嘈杂声响。
章灯灯正埋头整理着抽屉里堆积如山的试卷和笔记，将它们分门别类地装进不同的文件袋。高三这一年，她像一棵终于挣脱了藤蔓缠绕的树，努力地向着阳光伸展枝桠。
“灯灯，这次考试你失误的考点，我己经整理好了。”江嘉年将那本属于她的、贴满了各色便利贴的错题本递了过来。
“你的武功秘籍，”他嘴角牵起一个很浅的弧度，带着点调侃的意味，“最后几天，再看看这些心魔。”
章灯灯接过本子，沉甸甸的，满载着这一年共同奋斗的痕迹。那些红笔订正的步骤，蓝笔写的易错提醒，还有他偶尔在空白处画下的、略显笨拙但思路清晰的示意图……每一页都是他们并肩走过的证明。一股暖流悄然涌上心头，冲散了刚才丢弃旧物时那一点点的物是人非之感。
“嗯，一起看。”她抱着本子，走到靠窗的座位坐下，那里阳光正好。
江嘉年在她旁边坐下，两人头碰着头，翻看着错题本上最后几道反复锤炼过的经典例题。阳光透过明净的玻璃窗，暖融融地洒在他们身上，将两人专注的侧影投在光滑的桌面上。
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低声讨论的絮语，混合着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交织成这个兵荒马乱的毕业季里，最宁静也最珍贵的画面。
时间在专注中悄然流逝。窗外的光线渐渐染上了温暖的橘红，教室里的人也越来越少。章灯灯合上最后一页错题，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长长舒了一口气，像是完成了一项重大的仪式。
“差不多了。”她轻声说，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轻松感。
江嘉年也合上了本子。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侧过头，目光落在她脸上。
夕阳的金辉勾勒着她柔和的轮廓，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神情是卸下重负后的平和。他注视了她几秒，那目光沉静而专注，仿佛要将这一刻的她深深印刻下来。
然后，他像过去无数次那样，从口袋里拿出那包熟悉的薄荷糖。透明的糖纸在他修长的手指间发出细碎的声响。
他没有像往常那样首接递给她，而是将一颗糖轻轻放在她摊开的、还带着余温的错题本封面上。
那颗小小的、圆润的薄荷糖躺在深蓝色的硬壳封面上，像一颗凝固的、剔透的露珠。
章灯灯的目光落在那颗糖上，心跳莫名地漏了一拍。
江嘉年的声音在她身旁响起，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傍晚教室的宁静，带着一种她从未听过的郑重和温柔：
“灯灯，高考加油。”
他顿了顿，目光从薄荷糖移到她的眼睛，深邃的眼底清晰地映着她的身影，也映着窗外绚烂的晚霞。
“还有…”
他的声音更轻了些，一字一句，清晰地敲在她的心上：
“考完试，我有很重要的话想对你说。”
章灯灯的呼吸瞬间屏住，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他凝视着她的眼睛和那颗静静躺在蓝色封面上的、晶莹的薄荷糖。时间被无限拉长、凝滞。
“无论结果如何，”江嘉年继续说着，语气里是前所未有的坚定和一种近乎虔诚的期待，“我都希望能和你去同一个地方。”
暮色西合，教室里的光线暗了下来，唯有窗外的晚霞燃烧得越发绚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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