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明远。”章灯灯打断了他,声音依然平静。
她看着眼前这个曾经在她青春里投下巨大阴影的少年,深吸了一口气,傍晚带有特有尘埃味道的空气涌入肺腑,带来一种奇异的清明和力量。
她清晰地开口,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谢谢你曾经是我的同桌。”
这句话像一句温和却冰冷的悼词,为那段早己死去的青春关系盖棺定论。
汪明远瞳孔猛地一缩,身体僵硬如石。
章灯灯的目光越过他,投向远方被晚霞染成瑰丽的天空,声音里透出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宁静与坚定:
“但那些都过去了。”
她的视线收回,重新落回汪明远脸上,眼神清澈而坦然,没有怨恨,只有彻底的释然和一种面向未来的光芒。
“我现在很好。”
话音落下,汪明远脸上的血色彻底褪尽,那双曾盛满桀骜不驯、睥睨一切的桃花眼,此刻只剩下巨大的、空洞的茫然。
瞳孔涣散,失去了所有焦点,像个迷路在无尽荒原的孩子,找不到任何方向。
他高大的身躯剧烈地晃了晃,仿佛支撑这副昂贵皮囊的所有骨头和力气都在一瞬间被无形的巨手抽走,像个断了线的提线木偶,全靠那点可怜的惯性才勉强维持着站立的姿势,摇摇欲坠。
他终于明白了,那个曾经满心满眼都是他、连呼吸都带着怯懦星光的小同桌,那个他视作理所当然、肆意利用又弃如敝履的女孩,是真的、彻底地、永远地走出了他的世界。
悔恨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揉碎,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不是愤怒,不是不甘,是一种迟来了太久、却足以将他彻底摧毁的、迟来的痛彻心扉。
章灯灯不再看他。仿佛他只是站台上一个无关紧要的障碍物,一块需要绕行的路障。
她转向江嘉年,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温和,带着一种卸下千斤重担后的轻松,甚至有一丝尘埃落定后的淡淡愉悦:“车好像来了。”
“嗯。”江嘉年应道,目光平静地扫过呆立如木偶的汪明远,随即收回,专注地落在章灯灯身上,“我们走吧。”他自然地护着她,随着人流走向缓缓停稳、打开车门的公交车。
两人随着人流,登上那辆亮着温暖灯箱的公交车。
章灯灯在前,江嘉年紧随其后,他高大的身影在车门处微微停顿,最后看了一眼僵立在站台边缘,身影消失在公交车内。
嗤——
公交车发出沉闷而悠长的启动声,笨重庞大的车身开始缓缓移动。
它驶离站台,坚定地汇入城市夜晚璀璨流动的车河。
汪明远死死盯着那扇渐行渐远的车窗,夕阳的最后一抹金辉在车窗玻璃上跳跃、消逝。
他仿佛能看到章灯灯和江嘉年找到座位并肩坐下的模糊剪影。
他没有再追上去的力气,也没有再嘶吼的冲动,颤抖着摸索自己昂贵的夹克口袋。指尖触到一个坚硬冰凉的金属物体——是那个打火机。冰冷的金属硌着掌心。曾经锃亮的外壳早己蒙尘,边缘磨损,布满划痕心。
当年,那个穿着洗得发白校服的女孩,省下多少顿早餐,在柜台前徘徊犹豫了多久,才将它小心翼翼捧到他面前?
突然,他猛地抬起双手,死死捂住了自己的脸。滚烫的、浑浊的泪水,再也无法抑制,汹涌地从指缝间溢出,顺着沾着墙灰的手背蜿蜒流下,滴落在同样肮脏的地面上。
这一次,不再是压抑的呜咽,而是如同决堤洪水般爆发出的、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
那哭声嘶哑、绝望,充满了迟来的、却足以摧毁一切的痛苦和悔恨,在空旷的后巷里绝望地回荡,淹没在远处城市车流永不停歇的喧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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